张昭华大吃一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道:“纪纲说咱们的园子里,窝藏了一个什么女秀才,如今是皇帝钦命捉拿的要犯”
女秀才,不会就是让梅殷与公主失和的这个刘氏吧
据他一五一十道来,说园子里前两日忽然来了个女人,长得还挺好看,而且是只身一人,说是丈夫前些日子死了,自己来京城投奔弟弟的,不知道怎么走到了这园子里面。
本来热孝之中进别人家的门是很不礼仪的行为,只不过当时天色已晚,见这女人实在孤苦,张昶也是起了恻隐之心,让她在园子中呆了一晚上。
只不过第二天早上就没有见着这人了,也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出去的,张昶也不以为意,没想到过了一天纪纲就带着人来了,不过并没有进入,只是客客气气地请他将一位“女秀才”交出来,张昶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女秀才何许人也。
锦衣卫像是一个大熔炉,里面什么人都有,但是却能按照出身划分为三类,这三种人其实是泾渭分明的,分别是勋卫、科目、功升。
勋卫很简单,就是张昶这样的,以勋戚关系,进入锦衣卫之中的,都是闲职,国家养着,张昶去锦衣卫衙门办公的时间少得可怜,他也没什么权力,纪纲手下的庄敬、李春这样的人,早就阳奉阴违架空了他。
科目就是刑名上的事情了,锦衣卫动刑、验查,都需要特定的人才;最后一个功升,就是查办案子有功劳的人会提升,纪纲以前办过的胡闰案、方孝孺案,拷掠最狠最得用也最忠心于他的人,他就有提拔任命的权力。
张昶本来就不想当这个官儿,平日去的少,见到纪纲也老老实实什么都不说,纪纲对他也是恭敬和客气的,因为知道他是太子妃的亲大哥,如此安然相处了挺久,张昶根本不知道为什么纪纲会突然出现在他家里,还逼问他要人。
“确实有个女秀才,现在这个女秀才为什么会跑到我大哥的庄园里去,”张昭华道:“大哥没有跟纪纲说明白怎么回事吗”
“说了,”这人道:“说第二天人就不见了,但是纪大人不信呐,说他的人看到了人进去,却没有看到人出来。纪大人问,是不相信锦衣卫的侦缉手段吗”
早有预谋。
张昭华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她很快有了个推断,永乐元年出现在驸马府的刘秀才,确实是之前从宫中出来的这一个,但是之后进入张昶庄园里的这一个,却不见得是刘秀才了。
有人在构陷张昶,找了一个女人进去,然后引导锦衣卫追查到果园,他和这个女人却早就脱身了这是一种猜测。
但是张昭华非常偏向自己的第二种猜测,那就是构陷张昶的人就是纪纲。
纪纲早就将刘秀才捉住了,然而他并没有吱声,做得相当隐蔽。宁国公主不明情况,去捉人没捉到,还大闹了一场。而他派了个人进入到张家庄园之中,然后暗助她脱身,庄园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女子,却没有人能说清楚她的下落,张昶是百口莫辩的。
现在的问题是,张昶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而纪纲一口咬定了她就是刘秀才。张昶交不出人来,而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存在,这些人都能被纪纲拿出来,说是“人证”。
好一个精巧的圈套纪纲为什么要这么对付张昶呢
他并不是为了对付张昶的,说实话他根本算不上纪纲的对手,纪纲想要他在锦衣卫混不下去,只要略施手段,就会叫他遭受各种难以言说的遭遇。只是之前并没有这么做,却在今天忽然来了一手为什么呢
纪纲的目标应该在她张昭华身上。
张昭华站起来默默走了一圈,这件事没有通报到皇帝那里,而这个报信的人出现到了她这里,本身就说明,纪纲是故意放他
出来的,纪纲在观察她的反应。
不对,张昭华想了想,纪纲应该是期盼她求一求他。
求他息事宁人,不要追究,求他在皇帝面前,不要提这个女秀才的事情,她这么求了,纪纲自然会顺水推舟的答应,因为他要卖给太子妃一个人情,然而这样一来,其实等于坐实了张昶窝藏案犯的罪名。这个罪名捏在纪纲的手里,以后随时可以用来拿捏张昭华。
张昭华心中怒火滔天,之前她的娘子军被皇帝亲令解散了,而皇帝那几天和谁说过话,她也偷偷查过,最有嫌疑进言的就是纪纲纪纲和她有什么仇怨,居然要这样害她
一次不够,还要来一次还指望着她去求他以为她张昭华无路可走了吗
张昭华看了一眼漏刻,道:“陈瑛还在谨身殿,没出宫去吧”
“没呢,”含冬道:“好像陈大人每次出宫,都差不多要到宫门落钥的时候了。”
“你亲自去,将陈瑛引到左顺门来,”张昭华穿了衣服,挥退了众人:“我有话要说。”
这一回张昭华等得时间比较长,因为陈瑛在汇报梅殷的事情,等他匆匆赶到左顺门,却看到张昭华冷冰冰的目光,这目光让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
“陈大人,”张昭华道:“看不出,你和纪纲真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真是朝夕都离不开你们啊”
陈瑛莫名其妙。
“纪纲要反对我了,”张昭华劈头盖脸道:“你也要跟我过不去吗”
陈瑛大惊道:“臣没有反对娘娘啊”
“纪纲在我兄长家门口,布了重兵,说要缉拿一个什么女秀才,”张昭华就道:“我问问你,这女秀才,是不是你在奏疏里面提到的那个和梅殷朋邪诅咒之人”
陈瑛完全不知道这一回事,道:“臣只知道有个女秀才和梅殷过从甚密,臣递交了奏疏之后,皇上批复纪纲去办,臣这边,再也没有接触了。”
陈瑛是真的震惊,张昭华端详他神色,也确定他和纪纲没有伙同起来欺瞒她。
“那这个女秀才,”张昭华道:“现在在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了”
“臣听说她一夕之间就不见了,纪大人正在缉拿她,”陈瑛道:“不知道她去了张大人的家里”
“屁话”张昭华怒道:“纪纲无中生有,想要把我兄长扯进这案子里,本宫要他好看”
陈瑛没觉得纪纲胆子有这么大,具体情况一定有待商榷,但是张昭华却道:“你写的奏疏,纪纲抓的人,要真从我兄长家里抓出来了,你们俩个,真是功劳大大的有啊”
陈瑛急忙道:“娘娘,冤枉啊臣不知道纪大人是怎么回事,但是臣这里,是绝不知此事,也绝不敢反对娘娘的啊”
“那你说,”张昭华道:“纪纲要我兄长交出来的人,是不是刘秀才”
“怎么会是刘秀才,”陈瑛现在根本摸不清张昭华要说什么,也摸不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背上一层冷汗涌了出来:“刘秀才、刘秀才”
“刘秀才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兄长有什么关系,”张昭华盯着他道:“我兄长家里,只有一个新纳的小妾,这小妾是青楼楚馆出身,长得漂亮,纪大人也爱得很呢。”
陈瑛这一回脚底都开始发软了,“您是让我弹劾纪纲”
“谁叫你弹劾纪纲”张昭华骂道:“你不是和他,是左膀右臂,谁也离不得谁吗”
陈瑛彻底蒙圈,张昭华就道:“叫你手下随便哪个御史,参奏我兄长贪花好色,服用奢侈,越狠越好,当朝参奏,一定不要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