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庆元商号(1 / 1)

昭华 惊年渡 4048 字 2023-09-09

"*???Y?!fo??????5??k~?o???tMS??7??D)???sv-??兵追逐空船去的时候,张升已经带着他的人手跑离了京城二十里了。商队一行人得了消息,早都改头换面,拉了几十车货物,一路北上了。\r

“升大哥,升大哥!”队伍后面又远远追来一个人,这人是个十二三岁、介于孩童和青年之间的娃娃,追上了张升就道:“你叫俺放空船,俺偷偷放了,官军果然追着船去了!”\r

张升用几船大枣买了许多耳目和探子来,而且这些探子十分好用,因为都是孩童,不仅教他们传了童谶开来,还如愿探听到许多朝廷虚实,虽然很多都是市井传言,但是无风不起浪,传言也是有迹可循的。\r

说到这个传播童谶,张升也是有如雾里看花一般,他本来在建文元年三月的时候南下,到了钱塘做生意,几个月里,一直在江浙之地徘徊,因为他生意做的大,每日百般忙碌,对张麒和王氏的来信都置之不理,原因也就是爹妈老是催着回去成家,他也不耐烦地紧。不过这样一来,就错失了张昭华给他发去的信,而且张昭华叫张家铺子里的伙计去找他,三拨人竟不约而同地都出了事故,两拨人碰到了山东蝗灾的流民,竟叫全身上下都扒光了衣服;还有一拨人信是送到了,只是张升又恰好刚刚动身去了另一处地方,这信件叫张升包下的一个窑姐儿看到了,害怕家里催着张升回去,干脆偷偷烧掉了,没叫张升知道。\r

之后好不容易通上信了,也都是六月底了,张升差不多知道了燕王府似乎要和朝廷分庭抗礼的意思,结算了手上的生意正要北上,却被几个和尚拦截住,这几个和尚居然是道衍派来的,说是另有要事要让他去做。\r

道衍交给他的事情,就是散播童谶了,他将这事儿办得麻利,将稷山县的板枣运了下来,一路往应天走,一路散布童谶。来到应天城外的港口上,又租了当地的货船,说是买卖货物,其实教授儿童,果然见效。应天城里城外,几乎没有不会唱“不要轻,不要轻,燕入人家天下宁”的孩童了。\r

只是他也没料到,在他自编的这首童谣流唱的时候,还有一首童谶也很流行,歌词是“莫逐燕,逐燕必高飞,高飞上帝畿!”\r

这下张升糊涂了,难道道衍大师以一事嘱二人,在吩咐他的时候又派遣了其他人?他想到这里也觉得奇怪,不过队伍里那几个和尚又矢口否认,不知所以。\r

“好好,”张升又从包里掏给他一两的银锞子,道:“我们要走了,你家去吧!”\r

这孩子拿了银子,却呆呆地并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张升长达数十人的队伍:“升大哥,你们要去哪儿?”\r

张升自然要回北平,他赶了货物只要走到山东临清,那里就有自己的船只接应,而且运河恰好能从临清发往通州,虽然如今燕王和朝廷决裂,但是张升知道,朝廷是今天才得到了北地的奏报,而从朝议到决策还有颇多的时间,而诏令发往山东去,还要几天。\r

这几天的时间,运河暂不会中断,就算是山东布政使大人,也无权在朝廷诏书到来之前,擅自停了漕运,最多只能停止民船往来,不过倒也没事,因为张升有几艘船,打的是晋王府名号,这是他和山西晋王府往来贩盐的时候,王府门下的几位商人送他的。还有一艘船,三个月前顺道送过一位朝廷的三品官员致仕回家,此时假借名头,瞒天过海,也不是没有可能。\r

张升不能说自己去北平,只能半真半假道:“我们去山东,还要做生意哩!板儿,你这瓜娃子,再不回去的话,就进不去城了!”\r

这个名唤板儿的孩子便十分歆羡地看着马车上的货物,道:“升大哥,俺也想入你的商队!跟着你,有吃有喝哩!”\r

这也就是张升的能耐了,他小时候在张家村的时候,就能聚拢一群小屁孩,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以他为尊,后来做生意,先是在人家的铺子里学习,但是他就有手段拢了老乡,甚至还有许多人,跟着他搞了小团体,都听他的话,后来到北平来,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专门从山西来奔他,他在北平的生意才迅速展开,越做越大了。\r

他就笑道:“你才这么丁点大咧,板儿,待你长大些了,再来找我罢!”\r

张升伸出手去比划板儿的个头,队伍里面几个壮实汉子俱都笑了起来,陈山这个手下是最爱玩笑的,也凑趣道:“你这身板,怕是连两袋大米也搬不动!走几步路,就抱着脚丫子不肯再走了!”\r

板儿并不服气,伸手去够马车上盖着的布子,道:“俺可以搬得动二十斤的米咧!你不信,你让俺搬给你看!”\r

可惜他的手被摁住了,张升并不许他当场演示了,只是将他好言安抚了几句,终究还是打发走了。\r

张升看着板儿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不由得半真半假道:“要不是确定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娃娃,我还真觉得他像是朝廷锦衣卫的人,来缉查我们呢!”\r

张英、陈山几个,不由得大惊失色,面面相觑起来:“东家,这娃娃到底是——”\r

“就是娃娃,”张升摆手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们,咱们如今要万分谨慎小心,且辛苦一点到了山东就好了。这锦衣卫的人,可是无孔不入,你们也应当听闻他们的厉害,是止小儿夜啼的人物,要是被他们盯上了,可就难以走脱了。”\r

锦衣卫官校一般从民间选拔尚武有力、无不良记录的良民入充,之后凭能力和资历逐级升迁。但是最近这两年里,良民选拔出来的少,倒是招收了不少三教九流特别是江湖中人,弄得锦衣卫有些乌烟瘴气,而且锦衣卫如今没有大案可办,处在空窗期,这些人尤其是地方上的,就开始将目光转向富户了。\r

锦衣卫的几任指挥使,虽然都不得好死,但是皇帝只诛一人,并没有连坐其他人,所以指挥使之下的锦衣卫官卫,是很好做的,他们受到皇帝信任,可以越过刑部独立办案,不受任何官员制约或者阻拦,之前虽然以严刑铐掠闻名于天下,但是办的案子都是公案,施刑对象也是犯案的官员,然而最近两年,锦衣卫渐渐变质,他们不再像洪武年间那样重实据,有些锦衣卫会掳掠地方大户拷掠,污蔑以通敌或者谋逆的罪名,获取他们的财产。\r

张升走商因为有靠山,而且会打点,所以常常通行无阻,只是最近些时日,时局陡然紧张起来,他虽然将身份隐藏了,但是谁知道会不会遇到身负侦缉之责的锦衣卫的瞩目,若是被这些锦衣卫盯上,那可就不好了。\r

况且他这次在苏杭并应天这几处地方,订购了上千匹布料,价值昂贵。不仅是杭绸,江南地方用苎麻、葛、苘麻、芭蕉纺织纱布,还能用竹皮、木芙蓉析丝织出细布来,穿上又凉快又轻便,像苏州出产的黄草心布,是用一种黄草的梗芯析丝捻线,织成品几乎如丝罗一般洁白精细。从宋朝开始,黄草布在江南一直持续生产,始终是备受青睐的夏季专用面料,不仅裁作衣装,还可缝制蚊帐、充当糊窗的窗纱,甚至被用作灯笼上的罩纱。\r

江南的丝织业兴盛,张升压低价钱,看了成色之后又专门订做了织金缎,一匹绣金绸能以半两黄金的价格成交,如今他这些马车里就装着这些布料,运是要运到北平去,但不是在北平卖,而是准备要和蒙古人做生意了。\r

按张昭华在信里的模糊意思,燕王起兵,缺乏铁甲并弓箭,这些东西在地方许多卫所的军器局,都被守将捣毁,,就算是张升在应天这地方花大价钱,也不可能买的到,所以出路就是北上去和蒙古人交换。这就是一趟险差了。\r

和当年筹运粮草入直沽不一样,张升很明显意识到他去北狄,既要张明身份,却又要保留意图,要换来需要的东西,而又全身而退,实在是千难万险九死一生,但是真叫他做成了,那就是书名于史书,可与陶朱漪顿相提并论的人物了。\r

从北地赶牛羊往京师贩卖,获利不过三四倍;从江南繁华之地贩卖珠玉布帛北上,获利不过十倍;而走私货物发往蒙古、鞑靼,又可以获得几倍之利?\r

张升素来相信他这个妹子,见她书信中说,燕王有必胜之前途,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实,但到底还是咬牙相信了。一来他这个妹子,本性多谋善断,但凡谋划过的事情,无有不成功的,张升自己走商,十次里面倒有三四次,不能获利,反要赔本,他这个妹子却次次都能得逞所愿,这也是张升信她的原因;二是如今他已经和燕王府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没有他途可以选择了。\r

况且燕王举兵,众人只见他以一隅敌全国,有败无胜,然而张升是个商人,本质上就不由得他去估量和判断,难道燕王就没有反败为胜的一天吗?他知道现在有人在观望,在投机,而投机投机,很多时候是两面投,但是两面投所获得的利,其实不如一面投。他现在支持燕王,其实也在投机,他将身家压在燕王那里,为燕王赴汤蹈火一次,将来若燕王真的翻身过来(张升认为的翻身,其实还不敢去想燕王能获得帝位,他最多认为燕王能自建旌旗,如汉梁孝王故事,与朝廷划江而治),这就不得了了。\r

现在燕王府里,只有一个世孙,还是他的亲亲外甥,将来燕王府的一切,还都要落在他这个外甥头上,他现在既是亲戚,又建了大功,像他妹子信里说的,事成之后,燕王许诺在漕运里,辟出专门的航线给他,而且边地贸易这一条,也是由他全权包揽,那么计算下来,他能获得的利润,更是久远。\r

蒙古贵族,在丝绸、茶叶和盐上,迫切需要和中土贸易,此时因为洪武年间对北元的战争之威慑,蒙人还不敢南顾,但是早晚间得不到这些东西,就要发动战争,如今张升决意去蒙古走商,虽是险途,但是细想下来,却有五六成把握能载利归来。\r

“听闻蒙古人土得很,”陈山咂摸咂摸嘴巴,道:“就喜欢绸缎上绣花——在咱大明看来,那是又土又难看,可是到了汗庭,就觉得富丽。同批运过去的葛纱、蕉布,都不如这绣花绸缎卖得好。”\r

张升已经在偷偷摸摸和蒙古人做生意了,但是他使在乌兰察布这个公共贸易蒙汉杂居的地方卖东西,而且发现,蒙古人喜欢繁复奢华的东西,一匹缎子上,绣的东西是越多越杂,越卖的出去,和中土的审美完全不同。这就是他专门订做织金缎的原因。\r

“蒙人的穹庐,也就是毡帐你见过吗?”张英一旁笑他:“越是他娘的花纹多,身份上越是尊贵。他们大汗的毡帐,叫金帐,据说里面黄金铺地呢,要是这样还土,咱们也跟着土吧!”\r

一行人迅速趋北而行,等到了临清坐上船去,又抵达了通州分号里,才放下心来,而张升坐在他的商铺之中,调运货物,也并没有知道,他的这个名叫“庆元”的商号,很快就收拢北地甚至全国的钱店,甚至自办了钱庄出来,而再将来,他也因为这个庆元号,与他的亲人产生了巨大甚至难以弥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