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霜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张昭华感觉此时的自己头脑还是清醒的,因为她是和衣而睡的,此时就蹬着鞋子,一边道:“不要慌,去母亲那里!”
主仆三人从房子里面奔出来的时候,听到了更为凄厉骇人的惨叫声,这下张昭华就是再不敢置信也确定外头是有人在作乱了,因为二门外面有侍卫在高声示警:“夜警——作乱!”
张昭华的心咚咚咚地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这时候她临近了王妃的住处,看到阿蕤迎面急匆匆地跑来,手里的灯笼都握不稳的样子,看到张昭华道:“王妃让看怎么回事!”
“没听到吗,”张昭华颤着声音道:“外头有人作乱!”
这时候她看到王妃披着头发站在屋门口,就奔过去道:“母亲,外头杀人了!”
“是乱了起来,”王妃静静听了一会儿,道:“乘着夜色穿房越舍,直趋二门外,是冲着咱们来的,其他人不是他的目标。”
“到底是谁作乱?”张昭华脑子嗡嗡作响,“他们想要干什么!”
门口的声音已经被全院子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盖住了,养济院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惊慌逃避。张昭华越听越害怕,抓着王妃的衣袖道:“母亲,贼人就隔着两道院墙,近在眼前了!咱们快跑吧!”
这时候忽然有一声叫喊“徐云龙,是你!”
张昭华脚下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是徐云龙!本该想到是他的!”
这时候叫悔也来不及了,因为撞门的声音也随之而起,这就说明王府的护卫已经岌岌可危了,王妃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盖在张昭华的头上,道:“后院有小门,出去之后马上去县衙求救!县衙在西北方向,你一路向西,不要回头!”
张昭华浑身一哆嗦:“母亲,一起走啊!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的目标是我,我在他们就不会去杀其他人,一千多手无寸铁的灾民,不够他们逞凶的。”徐王妃神色镇定,道:“咱们一起出去的话,很容易被追上,都跑不远。”
张昭华大惊失色:“我留下,母亲快走吧!”
“好孩子,”王妃道:“这还不是必死之局呢!你去寻人来救我,而不是以身代我!”
她一使眼色,阿葳和阿蕤就过来将张昭华拉离了王妃身边,道:“世子妃快走!我们娘娘有办法,不会坐以待毙的!”
阿葳和阿蕤明明是两个年轻姑娘,但是力气却大得很,张昭华被她们钳住,居然挣脱不得,不过也算是明白王妃的心意了,她见没有二路,就流着眼泪道:“母亲等我,我马上就找人来!”
她听着喊杀声越发近了,不敢再停留,和含冬含霜两个奔出后院的小门去,一路连跑带摔,因为看不清地面,此时正是一片黑的时候,她边跑边喊有贼人作乱,好不容易跑上官道,但是所过之处却没有一人出来,有几家明明听到声音亮了灯了,不一会儿却又熄灭了。
安东这个地方说是县城,其实是有县城雏形但是实际上还是一个村镇模样的地方,连官署都土模土样
的,建的像一个土地庙一样,不过这算是安东很显眼的建筑了,张昭华她们筋疲力竭地跑了不知道多久,只感觉几乎要把肺叶跑开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官署的影子。
“县令——”张昭华几乎喘不上气来,只看到有人从官署中走出来,就扑上去揪住那人的衣服:“你们县令、快出来!出事了,养济院出事了!”
“县尊已经带人赶去了养济院了,”这人看样子是个衙役,看到张昭华三个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样子十分惊讶:“你们是从养济院跑出来的吗?”
张昭华听到县令已经带人去了,心里才算略定了下来:“你们县令什么时候去的,他是怎么知道养济院有变乱?”
“你从那儿出来的你不知道,”那衙役指着养济院的方向:“起火了呀!方才就有一个跑出来的,跟县令说起火了,让快去救人,县令不就带人去了吗。”
张昭华惊回首,果然东边一片天都是红色了,她脸色煞白:“是他们放火了!人不多,必要借势,放火是最可行的——”
她眼睛瞪直了:“今晚吹的什么风,南风还是北风!”
“今晚上吹的西风,”那衙役道:“风也不大。”
张昭华忽然看到官署中又走出两个差役来,各个都睡眼惺忪地,看到天边的红云也没有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指点着笑起来。张昭华不由得问道:“他们为什么还在官衙里,为什么不跟着县令一起去救火?”
“五六个巡防就足够了吧,”这人不以为意道:“救个火罢了,那里那么多人呢,旁边还有水渠,汲水也方便,你看这火势滔天的,其实架上竹管子喷水,一会儿就能灭了!也就是县令想邀功——谁叫贵人在那儿住着呢,可不能受惊了!”
张昭华嘶声力竭地喊道:“你们原来不知道!”她简直都要疯了:“那火是贼人放的!养济院里,是贼人在杀人作乱呢!”
这下这几个衙役脸色变了,都问是怎么回事,张昭华一时间几乎站立不住,她想到最坏的结果,县令带了五六个巡防去养济院,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叫人迎上杀光了。
她这边浑浑噩噩,含冬还算口齿清楚的,前后一说,这几个衙役都惊得目瞪口呆。
“那不得了了!”有人道:“县令,燕王妃还有世子妃都在养济院,岂不是凶多吉少!”
张昭华死死掐住手心,又用力咬破了舌尖,感觉一阵血腥盈满了嘴巴,才道:“你们巡防,还有差役,但凡县衙能济事的人,都叫出来,快杀贼救人啊!”
然而这个县衙真的小的可怜,巡防加上差役不过八个,平时因为小地方,最多也就缉捕盗贼的时候这几个人发挥了点用处,平常时候也就混了,领着公家的俸禄,其实过得逍遥得很,如今一听说有杀人放火的强犯,一时间居然都面露惊惶。
张昭华一看就沉了下心去,这些人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人,其实和养济院中奔逃的灾民相比也没好到哪儿去,那些贼人三十个人就能在一座千余人的养济院里搅风搅雨,就是因为这些灾民已经是惊弓之鸟了,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足以摧毁他们还没来得及重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