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华简直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单是手中这个釉里红碗,就已经抵过了其他青花瓷在她心中的地位,她就想着把其中几样几样给谁送去,当然永安永平是一定要送的,就当是贵重的添妆——其实今天她对自己在府中的地位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黄俨这样的人比之于这些郡主更愿意来讨好她,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越想越高兴,干脆扭着身子保住高炽,在他肥白的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喜笑颜开道:“咱们大兴县的窑厂能烧出这样好的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瞧瞧呢!”
高炽好像一时间颇有些晕头转脑地,好半天才吭哧了一声,道:“不行。”
张昭华就知道不行,顿时叹气道:“虽然没有实地见过怎么烧窑的,但是我有好多的想法呢,说出来肯定不比那些有经验的匠工差。”
高炽就道你说,张昭华就兴致勃勃道:“我想烧祭红,你知道祭红吗,你肯定不知道,那都是宣……时候的,跟钧红相似又完全不同,釉色似初凝的鸡血,又好似红霞或者火烧云一样的颜色,深沉安定,莹润均匀,没有一丝一毫的龟裂纹理……还有斗彩,斗彩就是以釉下青花为轮廓,釉上填以彩色,烧成后就会有釉下彩与釉上彩斗妍斗美之态势……还有五彩瓷——”
“你倒是知道的多,还釉上彩和釉下彩,”高炽哈哈笑道:“不过可以试一下,想来烧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耗费不知多少。”
“再耗费也要烧,”张昭华简直可谓是向往了:“那可是传世的瓷器。”
“是人重要还是物件重要,”高炽道:“总要重人而轻物才是。”
“是是是,”张昭华道:“听说给烧造御用瓷器,如果须要三四件贡品,景德镇御窑厂要烧制一百件一模一样的,从中挑四件最好的进皇宫,其余的一律集中打碎、就地掩埋,那才是真的重物轻人,才是真的浪费。咱们就不能改改吗?”
“你手能伸地到景德镇去吗,”高炽也好笑道:“没有办法,总要别同异、明尊卑,其他人总不能和皇上用的是一样的东西吧。”
“就是觉得可惜啊,”张昭华一想到比如说是鸡缸杯比如说是祭红,都是烧出来之后又不知毁了多少,心里就觉得抽抽:“咱们自己的窑厂,就不要这样了吧。”
“毕竟是官窑,”高炽道:“东西流出去反而祸害了老百姓,大兴还有其他民窑,其实民窑烧出来的白瓷更扑拙一些,也更可爱,老百姓也爱用,你让他们拿上青花的碗罐,还不是用来吃饭舀汤了,反而糟蹋了东西。”
“你焉知如今东头李家、西头赵家的猫食盆狗食盆不是唐宋时期官窑烧出来的精品,”张昭华道:“好东西终归是要流落在民间的,朝代更替,你瞧瞧如今哪还有唐皇宫,宋时的皇宫已成了周王府,当初这城墙不可谓不牢固,但是现如今依然杳无痕迹。偏偏瓷器这么容易碎裂的东西,居然能传到现在。就说明这东西同书画一样,千年一脉,终将比人比一切能永恒的东西,更永恒,这就是宝物聚之于民,也终将散之于民的道理。”
“以小见大,知兴亡
更替之理,”高炽不由得点头道:“而且有理有据,说的人很是心服。”
张昭华本来还十分得意,但是忽然又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在暗指刚才张昭华说的那一段有关用人驭人之论,道理并不充分——气得张昭华跳起来准备要和他好好争论一番。
然而高炽并没有接她的招儿,看到张昭华捏住了小拳头也支起了上身,他就轻描淡写地伸出手指来,在张昭华的腰眼上戳了一下。
张昭华顿时就缩成一团,腰眼那里是高炽新开发出来的敏感点,一碰就软,屡试不爽。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色就又羞又气了,当然整张脸也是溢满了红晕:“你、你耍赖——说不过了就偷袭!”
“这怎么能叫偷袭呢,”高炽熟练地拉开怀中人的衣带,把手伸了进去:“这应该说是偷香窃玉吧……”
张昭华不由得左支右绌了好几下,叫道:“不行,还有人呢!”
“你看看哪有人啊,”高炽早已是水润玉硬:“谁让你坐我腿上一点都不老实的——”
张昭华被摁在椅子上的时候简直是羞愤欲死,她透过高炽的肩膀,依稀还能看到窗外略略晃动的人影,这下更让她惊叫了:“快灭灯,灭灯!”
高炽并没有听她的话,反而告诉他外面没有人,张昭华明明看到人影仿佛,总不能自欺欺人到那是猫的影子,尽管她在高炽的手中化作了一汪水,然而依然叫她寻到了近在眼前的灯座。
眼看着就能够到了,然而下一秒她的腿儿就被抬了起来,高炽的身子压下来,瞬间让她肩头一阵瑟缩,手也再不能前进一分,只能无力地攀上他的脊背。
这一下她的裤子还衔在腿上,左右晃动间拂到了高炽的脸上弄得他一阵痒痒,就腾出手来一把将这一条碍事的绵绸裤扒拉掉了,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才远远丢开了。张昭华原本还蹙眉微痛出声,但是让她看了这一幕,顿时将嘴边的轻微喘息和忍耐化作了大笑声,好像破开了窗外被寂静衬托得格外沉重的浓厚夜色,在被衣衫风晃动的一明一暗的烛光下,她看到自己的影儿和高炽的纠缠在一起,映在窗户上好像成了在水里欢动的鱼儿。
这笑声却似乎更加将高炽蛊惑了,大张挞伐起来,让张昭华好似被那起起伏伏的激流送入了归纳百川的大海之中,然而大海居然也有海眼,也有涡旋,在大海中徜徉不多时,就被骤然兴起的急流刹那间扫进了海底,眼前只能看到五彩斑斓的亮光晃动,却丝毫声音也不能发出来了。
这样由着性子欢好的感觉她不能再尝试了,尽管她多次咬住指节不让自己泻出一点声息,但是丢了魂魄的时候,依然不能抑制自己长长的呐喊,就怕院子里没走散的人听到了。而当一切在夜色中渐渐平复安静下来的时候,当高炽将她揽在怀中,依然急喘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的时候,她在朦胧间似乎又看到了晃动的影子,然而这回外面窸窸窣窣夜风吹过叶子的声音终于被她听清楚了,不再认为是窃窃私语或者偷笑了。
这回她又疑又惑,不过很快就在淡淡的沉香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