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的厉害,对于大宋的官员来说,还其一无所知。
唯独高俅的部下在实战中有过一些经验,但也仅仅是经验,火铳和大炮还是有一些区别的,火铳重量不超过百斤,这样的热武器,使用效率低下的黑火药,对战场的掌控力很弱,除非用海量的火铳去填补武器杀上力上的不足。
但大炮就不一样了,这是一种可以扭转战场局面的超级武器。
遗憾的是,时间上根本就不给李逵任何机会。
但这并不妨碍李逵让火铳兵们给鄜延路的官员们表演热武器时代所代表的惊力量。
“清理炮膛!”
“火药填装完成!”
“密封填装完成!”
“装入弹丸!”
士卒们每做完一个步骤,就站起来大喊一声,在战场上或许不会这样,但是在训练之中,李逵要求每一个人都这样做。目的很简单,在士卒喊话的过程之中,其实是对火铳使用的步骤的理解加深,对于训练新手很有好处。
而火铳又是个高危兵种。
战场上也发生过一门火铳爆炸,操作的火铳兵当场炸死。
但这并不能掩盖火铳在战场上的崛起之势,只要弹药管够,他们能够不知疲倦的一直填装,发射下去,直到火铳彻底报废。
“人杰,为何要大喊?”
吕惠卿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一种武器协同的士兵如此认真的大喊,用来表明自己完成的职责没有错误。
似乎觉得很没用,但却认为李逵既然如此要求,必然不会做无用功。
李逵笑道:“火铳毕竟是一种新的武器,之前工部和枢密院的工坊给军队提供了大量的火药武器。包括火箭,突火枪,还有火箭等等,但这些武器要么威力不足,要么中看不中用,让士兵对这些火药武器有了一些很大的轻视。”
“但火铳不一样,这种武器虽然也是用火药填装来发射弹丸。本质上和突火枪没有区别,但因为装药量的不同,让火铳拥有了更大的破坏力。一旦操作不慎,会引起爆炸。我们在战场上就有过这样的事故,装药量计算不准,错拿了药包,加上火铳的铸造也有问题,导致当场有两个士卒因为爆炸而被炸死。”
“这么危险?”
武器就是用来杀人的,但作为控制着,从来都是武器在人手里服服帖帖,哪里会像是火铳这样,竟然会伤人害己?
吕惠卿也开始心里打鼓,他发现自己距离火铳试验的地方似乎太近了一些。
偷偷地踮着脚尖,往后躲了躲。
被李逵看到,还不好意思的讪笑道:“老夫年纪大了,听说火药有毒,老夫怕这身子骨顶不住。”
就吕惠卿不要脸的模样,李逵也不好说他。有毒,这要分和什么比,像吸猫那样吸,啥身体能挡得住?可真要是吸了一些火药爆炸之后的浓烟,十年八年的也死不了。这还是火铳兵,更不要说真要是不慎吸入的其他士兵,肯定不会出问题。
要不然,工部的工坊里哪些试验火药的工匠,岂不是一个个都被毒死了?
不光吕惠卿在躲,连公孙胜这家伙也竟然躲到了他的身后。李逵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材还有公孙胜的身板,顿时琢磨出味了,这小子是把他当成了盾牌用啊!
李逵心眼不咋大,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他扭头对公孙胜咧嘴一笑,后者宛如被毒蛇盯上的老鼠,心都快停止跳动了。
“公孙先生,这点火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说完李逵将一个燃烧的火把递到了公孙胜的手里,勉励道:“说起来,公孙先生也是玩火药的老手了,本官这点奇思妙想还是受到了你的影响。至此,如此荣光时刻,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还请不要推辞。”
公孙胜惊慌失措的按着被强塞了一个火把,想要仍出去,又不敢,如同被欺负的土狗,无辜的看向了主人程知节。
后者,也觉得没大问题。
毕竟李逵不是说了嘛?
战场上都已经用过了,杀伤党项骑兵非常好用。如今不过是军中演练,能出什么大问题。
“大人,我要是死了,家母。”公孙胜嘴角都唏嘘地颤抖起来,他刚才可听到了李逵和吕惠卿的悄悄话,什么战场上突然爆炸,当场炸死…对火药一无所知的人,可能是无知者无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公孙胜不是什么新手,他也玩火药。当初还玩的很不错,自然明白这玩意有多危险?
房子都能炸塌的玩意,他一个血肉之躯如何能挡得住?
可李逵满不在乎道:“放心,万无一失,没多加药,就听个动静。”
别人的话,公孙胜或许还真信了,可李逵说的话,听着就像是骗孩子往井里跳,还用声音蛊惑他:“天多热啊,井里头可凉快了?”
咬着牙,宛如救义一般的拿着火把走到了火铳边上。
他犹豫了很久,都不敢点。别人不清楚,但他明白,火药制成的掌心雷之类的玩意,需要用导火索点燃爆炸。当然,道家的人也会用一些其他东西来代替,主要是靡费太多,就算是大道观有时候也承受不起这等消耗。
尤其是不用导火索的东西,还很不安全,用起来更加危险。
所以,导火索对公孙胜并不稀奇。
如果让李逵说的话,他多半能够猜测到一些,磷火可能是道家用来制作掌心雷的关键配料。
“公孙先生,快点啊!”
“是啊,李直秘说过,万无一失的…”
公孙胜突然想要调过火铳的炮口对准这些说风凉话不嫌事大的家伙,将他们轰成渣渣。
导火索点燃之后,就几个呼吸之间,轰然巨响,伴随着火光和浓烟,还有刺鼻的硫磺味道,弥漫在校场中间。公孙胜更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将手中的火把都丢了出去。好在他也是玩火药的行家,行走江湖一颗掌心雷,不知道阴了多少好汉。
可鄜延路的官员们就很不堪了,吕惠卿吓得嘴角都快歪了,感觉心头抽风似的刺痛,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尴尬的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地上。
老脸不由一红,吕惠卿感慨道:“鬼神之力,简直就是鬼神之力啊!老夫要给陛下奏请,我大宋必须要用火铳,不对,要用比火铳更厉害的火炮。”
说完,对周围的侍卫怒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查看火铳的威力。”
这次试验不过是检验火铳的威力,他们的目标就是一堵土墙,火铳在距离百步之外发射,这个距离对于弓箭来说已经是没什么威力了。要是神臂弓倒是还能杀伤,但力量也小了很多。要是遇到穿着厚甲的士兵,估计效果也不会太好。
很快,吕惠卿也被请到了土墙面前,看着土墙上密密麻麻的洞眼,吕惠卿唏嘘道:“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里受得了?”
“大人,其实这样的杀伤力对于战马的危害并不大,尤其是距离太远的时候,三十步的杀伤倒是可观,但太近了,士兵发射之后来不及反应就要面对骑兵的铁蹄,所以,战场上的表现火铳并不如意。”
“人杰,你不要妄自菲薄,这已经比突火枪厉害不知道多少。工部的哪些官员一个个脑满肠肥,却尸位素餐,让我边军将士们用性命成为他们的进身之阶,老夫非要参他们一本!”
才见到吕惠卿几个时辰,这位老人家就动不动要参这个,参那个。不同于章惇几个屁股底下不干净,尤其是亲戚,更是猪队友。
吕惠卿的私生活真的没有瑕疵,家里人也被他管束的没有可以攻讦的地方。
这成就了他在战场上有强大的战斗力,当然,这种战力要是让他去做御史中丞,自然是能够达到最大的释放。可惜如今吕惠卿被困在了西北,要是鄜延路在这次和西夏交战中不利,吕惠卿将负有重大的责任。
即便不贬谪,也会将这位曾经在朝堂叱诧风云,甚至能和王老大都掰手的大佬困在了边塞。
游龙浅滩,估计就是如今吕惠卿的境遇。
不过好在,郝随来了,皇帝赵煦不见得真喜欢吕惠卿,但已经开始琢磨权术的赵煦,已经不再是那个在后宫中懵懵懂懂,心思木讷的少年了。
或许,还真有可能让吕惠卿回到朝堂上。
从本质上来说,吕惠卿对章惇等人的恨,恐怕一点都不比对保守派的恨意。
不过,如今可不是琢磨这些的问题。李逵担忧的是火铳的攻击力不足,想要铸造更重,更大口径的大炮。这才是战争之王,而不是用来作为过渡的火铳。介绍这种武器,李逵自然有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但不能光说优点,也得说缺点。这种武器的缺点很明显,而且还是致命的。
李逵道:“吕公有所不知,小子就不妨说说火炮的优点和缺点。面对重骑兵,尤其是防护力很强的铁鹞子,火铳的杀伤力大大降低,除非改用实心的弹丸。但是打造起来不容易,三斤重的弹丸打出去,甭管是人还是战马,不死即残。这是将来这种武器在战场上面对重骑兵最好用的地方。尤其是床弩沉重,不适合用在战场。”
“其次,就是大口径的火炮。如今的火铳口径实在太小,只能打很小的铁丸和石丸。只有增加口径,才能发挥创造足够的杀伤力。如果有这两种口径的火炮和弹药,金明寨不仅能救,而且还能重创党项人。”
“当然火炮也不是没有一点弊端,相比弓弩,还是沉重的问题。这可以用驮马来解决,但是如果是雨天,或者是雪天,火药受潮,火炮不仅仅不能成为战场利器,甚至还会出成为步卒的累赘。”
“下雨,这个季节倒是不太可能。但是下雪…”
已经是深秋快入冬了,这季节西北各地都会因为降温而开始下雪。真要是在雨雪天气就没法用,倒是真的挺愁人。
程知节沉吟了良久,道:“尽人事,听天命。”
“老夫也是这个意思,不能因为有弊端而不去尝试。因噎废食不可取,我等如今已经是背水一战,金明寨能不丢,那是最好。到时候老夫带着这场大胜去京城也有面子。但要是金明寨丢了,虽靠着人杰的战功,我们还能勉强说得过去,但陛下恐怕也会对我们失望。”
吕惠卿目光中透着一种死不悔改的坚毅,变法派的性格大部分都是这样,不听劝,一条道走到黑,死不悔改…这就像是他们的性格,处处投射在平常的举止之中。
李逵迟疑道:“当初我在京兆府铸造这些火铳,耗费了不少功夫。”
“人杰,你对官场的了解太浅薄,京兆府的官员怎么可能会在意你的想法。我猜,要不是郝公公的身份,你连工匠都召不来。但是鄜延路就不一样了,这里老夫说了算。老夫一纸命令下去,谁要是不从,军法处置。给我十天,十天老夫给你打造出一支可以出战的火炮兵器出来。”
吕惠卿冷冽的眼神不带有一丝的感情,任何人听到他的保证都不会怀疑他做不到。
可火炮真不容易。
算了,到时候他把铸造火炮的注意重点告诉他,让他再定夺吧。
除此之外,延安府也不能什么也不做。李云马不停蹄出城,带着两千骑兵出城去骚扰党项人去了。
只要能够让围困金明寨的党项主帅分兵,李云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肤施主街,一群人围在一家人的院子外评头论足,一个年轻人五大三粗,说话瓮声瓮气的过来看热闹:“诸位乡亲让一让,让一让。”
“小子,挤什么挤?”
被推搡这位刚想发怒,看到对方五大三粗,一脸的横肉,关键是手里还拿着兵刃,明显不好惹的样子,将想要对其灵魂尊严攻击的谩骂收了回来,冷冷道:“招高级家丁,月俸二十贯。”
“啥,有这好事,我…”
大汉伸手就要去揭榜,顿时被左右的人拦住了:“不用揭榜,进院子就成。”
大汉讪笑起来,摸着后脑勺傻笑道:“俺还以为是京城的规矩,原来不是啊!”
“京城?你去过京城吗?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旁边一个矮胖的家伙不怀好意道。大汉哪是个好说话的主,大眼瞪小眼的威胁对方。
突然,一声‘阿弥陀佛’,身后一个老和尚开口道:“两位,颇有慧根,佛缘深厚…”
“贼秃,再多说一句,爷爷打碎你满口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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