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爵,欢迎回归。”
身份验证通过,铁质的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漆黑的风衣,下摆垂到小腿,衣领竖起,叶久独自一人在银白色的走廊中行走。
他轻车熟路地拐弯,约摸过了十分钟,空旷的走廊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回荡。
叶久在一扇门前停下,再一次的身份验证,比起23号训练场大门更加严格。
所谓23号训练场,便是这所基地的序列号,地址位于川南镇郊外工厂区地下,就算在新世界内部也属于保密程度相当之高的基地,目前为止只有两人拥有允许进入的权限,也即叶久和云起。
“滴!”
“检测到临时S级权限,王爵,允许进入。”
娇憨的声音如此报告。
叶久扯扯嘴角,笑容无奈。
就算不是第一次,但听到小宅的声音出现在这里,果然还是怪怪的。
应该说是恶趣味吧,新世界内部的所有语音提醒,从基地的安检提示到电子设备的音库来源,全部都是小宅。
黑客少女娇憨的声音,配合上科技感十足的黑暗组织,莫名搞笑。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新世界只是云起养老的玩笑之作。
伴随大门的打开,灯光依次亮起,房间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令人意外的,需要S级权限才能进入的房间,换言之,也即新世界内保密等级最高的场所,摆设竟如此简单。
桌椅电脑,地上是深紫色的柔软地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叶久脱鞋,踩上厚达三厘米的地毯,能明显感到陷下的的柔软,每一脚下去都是一个脚印,但离开后又是缓缓回复,变得平整。
叶久坐在椅子上,打开电脑。
这里是独属于云起的个人房间,功能类似办公室,只是比起寻常写字楼,处理的事务更加危险,比如接受杀人的委托,分派骑士团定点爆破等等。
新世界下属人数相当庞大,因为云起的原因,目前主要活跃在川南镇,但这里的委托有限,无法供给一个组织的正常活动需求,因此以川南镇为中心,辐射周围大小城市,全被新世界纳入活动范围。
等待电脑开机的空闲,叶久翻起放在桌上的一叠文件。
这并非好奇,而是经过云起允许后的行动。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云起为他量身制定的内容,终于告一段落。
第二阶段的训练结束。
云起以顶尖清道夫为标准制定的训练方案,叶久全部完成,不打一丝折扣。
现在的他,除了战斗之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清道夫。
是的,除了战斗。
哪怕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叶久一旦开始战斗便疯狂升起的嗜血欲和破坏欲的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云起尝试了许多办法,收效甚微。
也正是因此,即使是叶久完成了训练的现在,他也没能成为正式的核心成员出外执行任务,甚至个人权限等级也只是临时的S级别,只能窝在云起的办公室浏览资料。
还是那句话,不能掌控的力量,始终不属于自己。
他们是清道夫,不是杀手,两者存在本质上的区别。
杀手只需要执行命令,成为最锋利无坚不摧的武器,为了杀戮生命而存在,仅此而已。
如果是杀手,以叶久失控状态下表现出的战力,现在的他,甚至可能比云起更加合格。
但作为一名清道夫,一旦战斗便容易失控,这一点是叶久怎样都绕不开的漏洞。
前面也有过说明,清道夫的工作不只是杀戮,或者说,杀戮只占了他们任务列表的很小一部分。
比起只知道终结生命的杀手,清道夫要更加优雅,更加全能。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曾经有一位雇主,下了个要求利用枪机声和子弹上膛生完成一首《当你老了》的订单,对于枪支型号口径有严格要求,并且注明充分表现出温柔与暴力糅杂的美感,最好能令人联想起战场上盛开的玫瑰。
似乎是这位雇主送给他爱人的礼物,相当具有新意,美中不足的是订单下给了杀手工会。
杀手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咱们是高贵的屠夫不是该死的音乐家好吧,他们对此表达了充分的不屑,并且叫嚣着要给他好看。
然后这位雇主找到了清道夫,二十四小时内完成订单内容,附带多种格式与视频资源,必要时刻甚至提供上门服务,现场用一把手枪演奏《当你老了》,配合营业性笑容,服务体验五星打底。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清道夫后来真的去了雇主家里,并非现场演奏,而是和杀手工会的朋友上演了场真人CS,场面一度非常火爆。
解决完感觉被侮辱的杀手,清道夫甚至没有收下雇主颤颤巍巍递来的感谢金,用他的话说,这是售后服务,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当然,假如一个人想得到这般待遇,付出的金钱肯定得到位,不然的话受到侮辱的就不是杀手了,清道夫也会提着枪一起上,相信我,这感觉可不好受。
这件事被判定为能够充分区分杀手和清道夫的具体案例从而广为流传,当叶久读到这篇资料时,清道夫的形象一下就丰满了起来。
简单点讲,就是给钱啥都干。
别怕侮辱人,你最大的侮辱就是给的钱太少。
桌上这叠资料内容不多,包括了近期骑士团完成的重点任务,还有川南镇周围值得关注的情报,以及…
叶久拿起一张纸,定睛看去。
占据纸张上半部分的是黑白色的扫描图。
类似人类的骨骼,但更加庞大,某些地方存在扭曲而畸形的变化,比如跟骨,膝盖,盆骨,比起正常人类更加稳定,这也就意味着,这具躯体所能支持的出力范围堪称恐怖。
剥皮者残骸的研究报告。
那一晚面对追来的剥皮者,叶久制定了炮火洗地的行动方案,虽然最后成功将之打倒,但组织收集到的残骸也极其有限。
令人惊奇的是,承受如此恐怖的火力洗礼过后,这头怪物的血肉几乎难以找到丝毫,但却留下了一整具的白色骨骼,勉强维持完整。
研究所那边的人员为此连续加班了一周时间,这个课题简直令人痴迷,尤其是对于组织内这群科学狂人而言,兴奋的程度完全不亚于看到自家手办活过来的死宅。
可惜,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直至今天,研究所给出的成果极其有限,以目前组织的手段,无法对残骸造成伤害。
为此,他们向上打了五次报告,申请组织弄来更高级的设备以供研究。
更高一级的设备,趁着有临时的S级权限,叶久登入组织内部资料库,查看起这方面的相关信息。
这一查可真是,叶久心中只有两个字,呵呵。
看研究所的报告写的轻巧,好像这什么设备只要上面同意就能拿到手,但叶久浏览过后才发现,国内的水平还够不上这个标准,真想弄到还得去海对面的那个国家。
看着那一个个闻名世界的研究所名称,要想从他们手里弄走宝贝疙瘩,您怕不是做梦。
叶久准备退出网页,放在鼠标上的手忽的一顿。
等等,好像这两天云起接了很多海对面的委托来着。
他本来还觉得奇怪,不是说养老吗,云起不好好在川南呆着,怎么又想着去海对面浪了。
综合研究所的申请这么一看,诶嘿,这是要搞事的节奏哇。
不愧是你啊云起。
叶久摇摇头,回头还是跟云起谈一谈吧。
但不是现在,现在云起正在外面杀人放火,哦不对是养老呢。
叶久再次翻了一遍研究所的报告。
掠过一系列专业的数据,直接看向最后的结论。
“这是奇迹!这是对已知所有体系的颠覆!所有!我有预感,我们能从一号身上发掘出巨大的秘密,足以开创出崭新的未来!”
叶久神色沉静,对于新世界下属研究所人员的报告风格,他早已熟悉。
毕竟,正常研究者谁会加入一个神秘组织啊。
脑子不出点问题的都不来这好吧。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叶久放下报告,食指有节律地敲击桌面,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性动作,往往在思考时出现。
事实证明,叶久最初的看法无比正确,以科学的方式对怪谈造就的剥皮者进行研究,唯一能得出的成果,就是没有任何成果。
时间过去半个月,研究的进度仍然为零。
剥皮者如何产生?为什么会这么强大?是什么在支持着他们活动?
在这头怪物身上产生的问题,一个都没有得到解决。
甚至变得更多。
比如,剥皮者骨骼的材质究竟是什么?
比如,血肉对于剥皮者意味着什么?
还有,剥皮者是否仍然存有活性?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随着研究的进行,越来越令人担忧。
在尝试过目前所有的手段,全都无法对剥皮者的骨骼造成伤害后,有关剥皮者仍然存活的猜想,渐渐被摆在了台面上。
不是危言耸听,请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谁能百分百的确定,这样一头超过常理的怪物,真的能被热武器彻底杀死。
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剥皮者所在的研究所的安防等级,火箭般的提升,云起调了大量人手,随时防备意外的发生。
好在截止目前,剥皮者复苏大杀特杀的情节,只存在于研究所人员的噩梦之中,尚未在现实中真的上演。
另外小宅也时刻关注着官方动作,可别忘记还有九具残骸在他们手里,想必新世界做的研究,官方肯定轮流上了一遍。
作为或许是这个世界最了解怪谈的人,叶久非常明白,剥皮者身上的秘密,完全与现代的科学体系迥然不同,也正是因此,对于以好奇心旺盛著名的科学家而言,珍贵程度不亚于一座新大陆。
对此,叶久还真不能确定,无论是新世界还是官方,就一定什么都发现不了。
这里说的发现不是说科学,而是类似于剥皮者这样怪谈的力量。
他把身体的重心往后靠,闭上眼,记忆的画面跨越时间,回到青铜大门降临的那一秒,
然后,倒流的时间恢复正常,他和可可冲向教学楼的天台,白发的女孩站在门口面对如同山海的黑影,风雪盈袖。
这是叶久每天必定进行的功课,三次或者更多,内容就是那一晚的重现,从青铜大门降临开始,雪女献祭夏达坠入深渊,直到天台上可可一身的戎装。
人类是一种善于遗忘的动物,加上叶久对自己的记忆力有着自知之明,既然没有足够聪明的大脑,那就以勤奋作为补偿。
但是非常奇怪,有关那一晚的记忆,分成了对比鲜明的两个片段。
以青铜大门降临作为断点,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此之前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哪怕叶久每天多次回忆加固印象,也只是勉强拖慢模糊的进程。
虽然不甘,但叶久必须得承认,这是正常情况。
而奇怪的地方在于,断点之后的片段,无论是青铜大门降临时的雷鸣,还是雪女挥洒风雪时的笑脸,亦或是可可率领英灵冲锋的背影。
全部,全部都栩栩如生。
甚至,到了今天,断点之前的记忆,叶久的回忆只剩下了空白。
而断点之后,就好像是观看一场电影,身临其境。
他思考过为何如此,可能的原因有很多,比如青铜大门的降临,比如夏达呼唤了深渊,比如雪女和他在无空之空的对话,比如可可与十一战斗于终末之时。
无论哪一个都有可能。
也或许这些全都是。
“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秘密。”
这是雪女在无空之空时,给叶久的话。
就算叶久再不擅思考,一次次的回顾,用数量弥补质量,多少也得出一些结论。
完成林小路的愿望,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在无空之空时,雪女在最后拜托他的事。
雪女是他给的名字,在此之前,她是徘徊于迷失之森的怪谈,是因为林小路这个女孩的怨念而诞生的存在。
这里说怨念或许不准确,更多的还是流传于川南学生中的形象,基于林小路的事件,一个个学生将之作为怪谈流传。
就在这口口相传的过程中,小树林中的女孩产生了巨大怨念。
然后就是雪女。
尽管这个名字来自于叶久,但从本质上而言,雪女的形象来自于林小路。
有点类似于神明,迷失之森中的女孩,其实是学生们根据林小路想象而出的综合体。
尽管后来得到雪女的名字,但她仍然与林小路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叶久所做的,就是等价交换,帮助林小路完成愿望,从而斩断她与雪女的联系。
正如那一晚所说的,林小路是林小路,雪女是雪女,从那一刻起,两人便是独立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