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诡异恐怖的画面,刘志却突然觉得想笑。
也许是因为明知道他不会死吧,所以心里头少了那份对亡者的尊重。
妈的,不是不怕死吗,就让你尝尝痛得死去活来,然后死里逃生的滋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作。
越是经历过死亡的人,就越懂得生命的珍贵,就像他自己,从前天不怕地不怕,总觉得烂命一条,什么都无所谓。
而现在,死过一次之后,他却体会到了生命的美好和可贵,再也不敢轻言放弃。
只是这鬼面菌的效果着实夸张了些,郝絮躺在地上抽搐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地没了动静。
周围零星的几个看客都面露不忍,而那些梁家的守卫们,居然无动于衷,甚至拿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
此时,梁府内终于走出个虬髯大汉,正是梁冀的从弟梁让。
只见他大步走到郝絮身边,抬脚就踢了两下,惹得旁边郝絮的亲友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开口指责。
一名守卫立刻跑过来蹲下,将手!放在他颈边,试了试脉搏,然后朝梁让摇摇头。
“滚吧,大将军心善,就不追究其家人之罪了。”
梁冀的凶名京都无人不知,为了只兔子便能灭人家满门,今日的确算是善心大发了。
几个抬棺的郝家亲友不敢违抗,强忍着泪水将郝絮的“尸体”放进棺材里,默默地抬着往回走。
一路上许多人都在指指点点,却也只敢摇头叹息,谁也不可能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等人都散完了,梁府的仆从提着水桶出来,将门前地砖上的血迹冲洗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刘志这才下楼,坐着一辆普通的旧马车,径直去了城郭铺子里。
从头到底,他这个自诩内行的人,却愣是没发现苏小手到底何时换的药粉。
难怪当初人家不肯和他比试了,自己和他相比,还是个门外汉,苏小手与他相较,岂不是自贬身价。
等他来到铺子里的时候,苏小手他们几个还没有回来,为了以防万一,董班今日没有开门营业。
院子里樊超和邱老二也在,邓演却放了假,毕竟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起来都是他临时起意,若是万一出了事情,这些人全都要受到连累。
看到刘志过来,董班对他点点头,“等会儿陆奉会过来接你到村子里去,这孩子是个恩怨分明之人,不见一见你,说什么也不肯走。”
“知道了。”
刘志颇觉无奈地答应道,他是真的不想见袁著,简直就是没事找麻烦。
“我有点担心那个郝絮,当初袁著上书陛下之事,并无外人知晓,就是他自己在外面嚷嚷出来的。”
董班眉头一皱,“有这种事?我虽没见过郝絮,但也听说过,据说此人擅长清谈,平日里所作所为大有古风。”
有古风?
王莽还崇尚尧舜之德呢,说穿了就是装模作样。
“只希望他经此一事之后,能够有所改变,否则逃到哪里都是白搭。”
几人都是摇头叹息,又坐了会儿,陆奉果然和胡拓一起回来了。
这次去见袁著,干系太大,刘志不想让人发现,便请求胡拓帮他乔装改扮一番。
“此事我是瞒着家中做下的,所以不想让那几个侍从知道,胡兄可否帮我想想办法?”
“这个没问题。”
接下来,胡拓让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古代易容术。
只见他掏出个包袱,里面有好几个小瓷瓶和油纸包,手法熟练地在他脸上涂涂抹抹,最后又贴上了三缕胡须。
换过衣衫,刘志对着铜镜看了看,里面是个皮肤粗糙黧黑的青年人,不注意细看的话,绝对认不出来。
这个…好像跟他想象中的差距很大啊,难道不是应该一张人皮面具直接套上去吗。
不过,人皮面具什么的也过于神乎其技,按理说古代不可能达到那种水平,很可能只是传说吧。
接着,又吩咐身材和他差不多的张让假扮自己,他则与陆奉和左悺出了城郭。
这是刘志第一次走出洛阳城,外面广袤的田野与后世有几分相似,但低矮破旧的村落却提醒着他,这里是一千八百多年前的东汉时代。
马车一路奔驰到邙山脚下,这里古木参天,苍翠欲滴,山上多是富贵人家的墓地,而山间却散落着偏僻的小山村。
陆奉带他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村子,袁著正躺在床上休息,听见是刘志来了,急忙跑了出来。
“拜见恩公,著险死还生,感激涕零。”
看着一揖到底的袁著,刘志急忙伸手相扶。
“袁兄不必如此客气,梁冀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此举人神共愤,我不过略施援手罢了。”
短短几天的逃亡生涯,袁著便已经憔悴不堪,又黑又瘦,满脸胡子拉碴,只有一双眼睛仍然明亮有神。
听了刘志所说,苦笑着摇摇头。
“惭愧,袁某贸然上书,不但于事无补,反而还连累了几位友人,也不知郝絮现在怎么样了。”
“你放心吧,他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吃了点苦头,今晚你们就能汇合。”
知道郝絮无事,袁著激动不已,又是深深一揖。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著当铭记于心,不敢稍忘。”
“言重了。”
刘志也懒得一直同他客气,便转了话题,“你们打算去哪里?”
袁著无奈地摇摇头,“我在外地并无亲朋故友,天下之大,实不知该往何处去。”
没地方去?这可危险了。如果四处乱闯,很容易被官府抓住,到时候岂不是白救了。
忽然间他灵机一动,“袁兄可介意去凉州投军?”
袁著苦笑了下,“有什么介不介意的,只要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就成。只是投军所需的文书和传节,一应俱无。”
“这个你无须担心,我自会替你办好,去了以后,可直接去找护羌校尉张贡旗下别部司马杜方。”
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就说正月里同他打过架的那位介绍过来的。”
上次同杜方打架之后,梁冀趁此机会大做文章,准备拿他作法,后来还是曹腾在中间劝解才作罢。
杜方也因此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被父亲杜乔怒斥了一顿,又赶回凉州去了。
杜乔与梁冀是死对头,把袁著托付给他,肯定会好生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