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捏符篆的青年动作微滞,偶有微风拂过,吹鼓了他的袖袍,露出的一截皓腕细瘦羸弱,像是久病刚刚痊愈之人,然对方的精气神却特别好。
莫名透着一股诡异的反差感。
江枫长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眸中的恶劣因内心涌现的怜惜而缓缓消退。
哦,他居然在怜惜一个江湖骗子......真离谱。
可对面那人却没有露出半分的怯懦,缓慢摇了摇头,说:“不行。”
意料之中的拒绝,意料之外的平静。
装的太过了......
这是江枫的第一反应,没有瞧见这人瑟瑟发抖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失望怅然。
就连心底那抹诡异的怜惜之意也停止了扩张,缓缓有回笼的意图。
江枫隐晦的勾起红唇,故作惊讶:“为何换个物件点燃就不行了?难道你是个假术士,故意在欺骗大王?”
果然,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越芜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大胆!”
哪怕是昏君,久居高位依旧带着一身凌厉的威严,不容下位者戏弄自己。
江枫唇角的笑意再度加深,想要开口求情,把人弄到自己手里慢慢玩,谁知对方看上去病病歪歪的,小嘴却叭叭的很是能说会道。
只见于火做出一副指天誓日的样子,高声申辩:“当然不是!我对大王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永不停歇,怎么会做出欺骗大王的事?
我之所以说不行,是因为万物皆有灵,树也是生命,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把它烧死呢?而且......”
于火顿了一下,笑道:“而且我这也不是凭空点火,我只是在驱邪而已,自然要点燃符篆。”
越芜震怒的表情微微凝固:“驱邪?”
于火把手背在身后,长叹一声:“没错。回禀陛下,草民游历至此,发现此地阴气颇重便下车查探,这一查就发现,附近居然有很多冤魂厉鬼徘徊其中。
他们个个骨瘦如柴,却满身怨恨,若是时间久了,恐是会形成厉鬼阴煞。
草民听闻大王要在这里修建云顶之阁,如此浩大的工程若是建成,该是多么的令人惊叹与膜拜?
陛下这样拥有雄心壮志的人,日后若是前来云顶之阁小住,万一被这等冤孽缠上损了气运,这对我们宁国来说又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所以草民才会驻足于此,点燃符篆意图超度那些亡魂,还请陛下不要责怪草民擅作主张。”
他说的如此情真意切,越芜心中被江枫挑出来的火气瞬间就消退了个一干二净。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追问:“鬼在哪里?超度干净了没有?”
于火面露为难,沉吟了片刻:“还剩几个......”
期间,风不知道何时开始变大了一些,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可他的脊背依旧是笔直的,像是一把脱离了刀鞘的匕首,锋利、同时又暗藏杀机。
倏地,他抬手指向越芜的右手边:“这里就有一个鬼!他看着只有十二三岁,脑袋大大的,脖子细细的,他在说...‘陛下,我好饿啊~。”
于火说这话的腔调带着几分诡异的尖细,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听在耳中令人莫名有些不舒服。
就连周围那些训练有素的护卫都下意识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肩膀,心脏突突地跳。
越芜脸色苍白了一瞬,刚想责问,就见面前的青年手臂抬高了一些,指着他的头顶又猛地惊呼一声:“啊!这里有个老妪,她的脸是青紫色的,张开的嘴巴里冒出一股股寒气,在不停的在念叨着,‘冷、太冷了~’。”
“还有这里!”于火一惊一乍的往前快速走了两步,跟陷入了呆滞的帝王面面相觑,嗓音微微发颤:“这里还有一只男鬼,他的两只手溃烂到满是腐肉,深可见骨...”
也是巧了,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道重物落地的声响。
众人皆是打了个激灵,看向那栋未完成的建筑物,只见一个士兵正凶狠地抽打着身前骨瘦如柴的男人,高声咒骂道:“你要死啊!连块石头都拿不稳,差点砸到老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男人的表情呆滞又麻木,被鞭子抽打也是身体因惯性而晃动,连躲一下的行为都没有。
而他垂在两侧的手掌更是被石块磨得鲜血淋漓,这人的出现,似乎把刚才于火的描述,在这一刻成功的具象化了。
越芜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给捏住了一般,生生提到了半截。
下一秒,他的身侧陡然传来一道凄厉又惊恐的尖叫:“啊啊啊——他要去掐你的脖子了,大王小心!”
越芜被吓得瞬间就后退了好几步,下意识伸手去触摸自己的脖子,这一摸不要紧,要紧的是他竟真的摸出皮肤上有几分凉飕飕的冷意。
但他还是不愿相信,依旧维持着他身为帝王的体面,没有摔坐在地,只是磕磕绊绊的追问:“你、你在欺骗寡人是不是?寡人都看不见这些,你一个瞎子能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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