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亲王长女,宗室格格,郎谈知道以大格格的身份之尊,并不能容忍这个孩子的存在。
所以把人送到庄子上,也只是一种无奈之举,缓兵之计。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大概是婉儿身在府中,虽然不是做主子的命,却也是跟在少爷身边,从小见识的锦衣玉食,这时候到了下面庄子上,哪里受得了那种粗陋的生活?
再加上庄子上的人得了大格格身边嬷嬷的授意,对待婉儿的照顾时,也只是更加随意。
在这种情况下,婉儿好不容易熬到了十月,孩子却早产了。
而且生下来也是个死胎——没有半点哭声。
据说婉儿眼睁睁的盼望了六七个月,就等着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她能够母凭子贵,好歹被公子爷给收了房,接回府里去。
娶了格格的公子爷,并不是一定就不能收人的。
只要格格允许。
大格格在府里,看着小女儿在面前,被乳母搀扶着小手,一边在华丽的地毯上走来走去,一边牙牙学语。
她听着奴才跪在自己面前,将婉儿落胎的事情禀了一遍。
身边几个贴身伺候的奴才都面露喜色,大有解恨之意。
大格格的眉目间,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仿佛这样的结果,她早就已经了然于心。
她伸手,缓缓地将茶盏顿在了旁边的小桌案上。
顿下去的动作——其实幅度并不大,但却用了十分力气。
茶盏里的水花都被溅了出来。
大格格想到丈夫和婉儿曾经带给她的耻辱,她就觉得恨。
这是如今死胎都缓解不了的恨!
偏偏也只能 十一月里,雍亲王府中,宁侧福晋院子里。
花木扶苏,暗香浮动,一片幽林。
若是外面不知情的客人过来,只走在这院子里,简直要恍然以为:如今不过是初春时节。
知道宁樱和三格格都喜欢花儿,四阿哥特意让人从江南找了不少耐寒易种的花树品种来,全部给种在了这院子之中。
尽管如今已经是京城里十一月的天气,花朵也照样开放着。
弘历年纪一天天往上长着,再留在额娘院子里,显然也已经不合适了。
四阿哥吩咐了,说让三阿哥就在这个月内,尽早搬到前面书房去,和两位哥哥们在一起。
如此一来,弘历读书学习也好有个榜样。
多少有些长进。
弘历很有些不情愿往前面书房去,于是指挥奴才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也磨磨蹭蹭——在额娘这儿多好啊…有额娘,有姐姐,有美食。
到了前面,只有阿玛天天绷着的一张冰山脸,还动不动就是考问他功课。
他最怕这个了!
这其中,阿玛嫌他动作慢,还差苏培盛过来问了一次。
弘历:就很烦躁…╭(╯╰)╮
但是,没到月底,阿玛就再也没有任何心思过问他这件事儿了。
因为朝廷之上出了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万岁二次废太子。
皇太子又一次被康熙帝废了。
尽管在这之前,有意图争诸的诸皇子阿哥身边的幕僚、门客们中,就有不少人曾经隐隐的暗示过。
甚至判断过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到来。
但是谁也不敢说的太肯定。
毕竟废太子一事,事关社稷,非同小可。
绝不是儿戏,可以说东则东,说西则西。
皇上当年废太子又复立太子,已经是当众打脸了。
没想到仅仅隔了这么几年的光景,居然又打脸了第二次。
而且康熙这次还把太子软禁在咸安宫,甚至下令终身不得把太子放出。
康熙第一次废太子的时候,只把太子关了三个月,之后便心软了。
而这一次,却是“终身不得出”。
就光是听着这决绝的五个字,也能想见康熙对着太子——是多么的失望、乃至绝望。
太子,还有太子身边的党羽们——再也不可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至于这一次废太子的原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光是在历史上,就有好几种说法:有说太子秽乱宫闱的,与后宫妃嫔往来的;也有说太子密谋造反,想逼皇阿玛尽早退位,以让自己尽快登上皇位,手握大统之权,以免夜长梦多。
什么说法都有。
宁樱自然不会傻到跑去问四阿哥其中真正的原因。
历代以来,东宫都是个是非之地,当皇太子更不是什么好差事。
尤其是父皇像康熙这种的。
太子的位置就更难坐了。
努力办事,容易受到猜忌——尤其是若是把事情干得漂亮,难免声名与威望递增,父皇难免担心大权旁落。
若是不用心办事,又会被人说太平庸,如此能力难堪东宫之位。
就…被杠得很痛苦。
能坐上并且长期坐稳这个位置的人——没有简单的。
朝廷之上,太子二次被废,党羽作鸟兽散,眼瞅着太子绝无再翻身的可能,诸皇子阿哥们蠢蠢欲动。
唯独四阿哥淡然处之。
他看着比谁都佛。
转眼间,已经到了康熙五十一年的年尾,因为废太子这事儿,诸位成年阿哥们的生母们——一位位妃嫔娘娘们,在后宫的心思也难免有些浮动起来。
皇上如今当真是老了——旁的不说,就拿废太子这事儿来举例:反反复复,来回打脸。
这何尝不是万岁内心开始急躁不稳的体现呢?
人老了,体弱了,力量虚了——最明显的体现便是开始反复质疑自己所做的决定。
哪怕是曾经深思熟虑,自认为万无一失的决定,也有可能被拿出来推翻。
一个人一旦开始怀疑自己,便很容易瞻前顾后。
德妃进宫的时间早,陪在万岁身边的年月也长,有时候回忆过去,便想到万岁爷年轻的时候。
那才叫一个沉稳果断,杀伐决断,审时度势,落子无悔。
德妃一边想着,一边踱步到了窗前,默默地看着庭院里萧索的冬景。
除夕宴上,三阿哥因为修书的事情,又被康熙点名表扬了一番。
三阿哥生母荣妃乐的都快坐不住了,一副左顾右盼,与有荣焉的表情。
五阿哥的额娘郭络罗氏在旁边扫了一眼乐颠颠的荣妃,笑着举杯敬了一杯荣妃。
不过就是编书,瞧把你乐的!
万岁也越是在这里反复地强调三阿哥“编书”,就越只会给王公大臣们一种刻板印象——仿佛三阿哥只能做做这些文人风雅之事。
声势浩大,然而屁用没有。
这能算是真的打心眼里赞赏三阿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