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阿哥刚刚走出前面书房,正要往刘佳氏那里去——他前几日答应了今日过去刘佳氏那里,结果目光一扫,就看见钱佳氏院子里的小太监正守在道旁,见了他,就说钱佳格格身子不大舒坦,想请王爷过去瞧瞧。
五阿哥微微动容,立即迈步就过去了。
到了钱佳氏那边,钱佳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五阿哥过来,她一下就上前去挽住了五阿哥的胳膊,笑着道:“王爷今儿怎么才过来?”
五阿哥还牵挂着她,握了她的双手,上上下下将她看了一遍,才道:“奴才说你不舒服。”
钱佳氏一边笑着挽着他往院子里走,一边就道:“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将我的肚皮都要踢穿了!幸亏王爷过来,孩子才安生下来。”
他目光落在钱佳氏的肚子上,眼神一下子就变温柔了,伸手揽住了钱佳氏的腰:“进屋再说。”
钱佳氏被他揽住,一边往台阶上走,一边笑着道:“这孩子如此淘气,想来将来必定是和王爷一样聪明英勇的好男儿。”
五阿哥心神微微晃了晃。
他想到刚才弘晖逼着弘昇读书,弘昇哭天喊地不情愿的模样。
唉,教子如植禾,最重要的便是童年,可惜弘昇过去这七年都荒废了。
便是如今,看着他那模样,也不是能读进书的样子。
弘晖毕竟是四哥的儿子,就算督促,又能督促到几时?
其实读不读得进去还算其次,最关键若是没有读书的心,哪怕就是拿着鞭子抽也无用。
到了屋子里,钱佳氏被五阿哥扶着坐下来,五阿哥问奴才:“格格今日的汤药都准时伺候喝了吗?”
婢女赶紧跪下来就道:“回王爷的话,格格的汤药都伺候过了,请王爷放心!”
五阿哥这才点点头,他刚刚坐下来,钱佳氏就撒娇的拉住了他的袖子:“我腰酸的很呢。”
五阿哥一听,知道妇人有孕,难免身上诸多不适,立即就起身过去,帮着钱佳氏揉起来腰了。
刘佳氏屋子里。
刘佳氏硬生生的等了许久,先前听说五爷在前面看着弘晖、弘昇阿哥念书,刘佳氏还挺高兴。
但是一直没把人等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去,瞧瞧看到底怎么回事。”刘佳氏对着身边婢女就道。
不一会儿,婢女已经回来了,一脸气愤难当,只说五爷本来从小阿哥们的书房过来,都已经抬脚往侧福晋这院子的方向走了。
结果半道上被钱佳格格的人给截胡了,硬生生拉到钱佳氏那里去了。
“侧福晋,或许五爷也只是瞧瞧,既然答应了您的,一会儿总会过来。”婢女劝着刘佳氏道。
刘佳氏咬着嘴唇,听了这话只是冷笑:“爷既然被她拽去了那里,那狐媚子哪里会这么轻易就放了爷出来?”
她站起身,瞧着镜子中自己刻意仔细装饰过的模样——铜镜看不清楚,依稀还是当年的人面桃花,风姿绰约。
但是刘佳氏知道,她不是了。
“送热水吧、”
刘佳氏淡淡道。
送水的意思就是要洗漱就寝了,婢女听着,就知道侧福晋这是已经放弃了继续等下去。
毕竟是奴才,也不好说什么,婢女默默地收拾了桌上的茶盏,出去喊人送水了。
不多时候,五爷身边的奴才却来了,说是奉五阿哥的意思。给刘佳氏福晋送些夜宵糕点来。
刘佳氏懒洋洋的坐在屋子正中的椅子上,冷眼看着奴才们流水一般地将菜点捧上来,简直连谢恩都不想起身了。
夜晚,风凉如水。
刘佳氏躺在床铺上,却没有闭眼。
她睁眼望着窗外的月色。
格格钱佳氏这一胎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倘若倒真是个男孩子,就冲着五爷现在对钱佳氏这份迷恋,虽说亲王可封侧福晋两人,郡王封侧福晋一人,但五爷一定会想着法子抬举她们母子的身份。
而她的弘昇——本就已经在外流落七年,如今回来,功课学问也差上了一大截。
若不是弘晖在旁帮衬着,还不知道在宫里尚书房是什么光景。
想到儿子这七年,刘佳氏微微攥紧了在被窝里的双手。
她恨!
恨五阿哥为了保住自己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始终都没有为弘昇拼尽全力。
难怪弘昇即使在外流落,归来之后,五阿哥也始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若钱佳氏几个月之后,当真给五阿哥生下一个幼子,只怕五阿哥所有的心思都会转移到这小娃娃身上。
刘佳氏闭上眼,心烦意燥,最后狠狠地伸手捶了一下床铺。
五福晋啊五福晋——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当年自己刚刚嫁进五皇子府的时候,宗室命妇们彼此交流的时候,其他皇子的侧福晋虽然没有说的那么明显,但是刘佳氏自己是知道的:她们都挺羡慕自己,羡慕五阿哥的嫡福晋是个厚道的老好人。
哪怕是当年,刘佳氏抢先给五阿哥生下了长子弘昇。五福晋也是一直视如己出,对着弘昇疼爱呵护。
也正因为如此,刘佳氏和弘昇这些年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舒坦,而弘昇,尽管在外流露了七年,但是回到府里之后,对于自己这位嫡额娘,依旧是一如小时候的尊敬。
但是五福晋空有菩萨心肠,却没有雷霆手段。
要不然也不会放任钱佳氏这么嚣张了。
书房里,弘昇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哼哼唧唧地一头就扎在书桌上了。
弘晖过去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弘昇跟死猪一样趴在桌上,一副哪怕是有刀锋架在自己脖子上,天打雷劈,屋子塌顶,也坚决要睡觉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看着弘昇一桌子写的龙飞凤舞的大字——其实弘昇的字挺好看,一笔一画都能看出小时候的功底。
只可惜这七年的时光,在他身上仿佛是凝固了的。
他再也没有长进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屋子里的奴才们关好了窗户,静悄悄的全部退了出去。
弘昇刚才犯困,但是洗漱之后,他人又精神了,躺在床上就转头望着弘晖的方向。
弘晖的床在窗下,离他这儿稍微远了一些。
“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也是这样,不过是在四伯的府上?”
黑暗里,弘晖的声音传过来,很是清晰:“记得。”
弘昇道:“我那时候便说了,你是很聪明的,你比我们强上许多。”
这一句“我们”自然是涵盖了差不多同龄的皇孙们。
弘晖半晌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