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郡王之前已经有一个女儿,刚被定下了一门婚事,如今这个又要送去蒙古。
一下子两个小棉袄都没了。
四阿哥就想起来:最近遇到的直郡王,他一张脸一直是紧绷着的。
见到弟弟们也没什么笑容,满面愁云不展。
也是,就算是直郡王,也是为人父母——这种事儿,搁谁身上能舍得?
宁樱于是挽着四阿哥的胳膊,就对他道:虽说如今宫里的公主嫁人都迟,但是宗室之女未必要遵守这个规律。
若是留意到了合适的人选,不如干脆早一些对皇阿玛启奏,能把孩子留在京城是最好的了。
别千里迢迢地送去蒙古。
之前就曾有公主,过去水土不服,饮食不惯,加上又思念家乡亲人,结果年纪轻轻就生了病,又不得细心照顾,最后一缕芳魂送在了他乡。
四阿哥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个安慰的动作,但是口中没说什么。
皇阿玛那一关,能是这么容易过的?
就算有早早看好的人选,也不一定就管用。
因为,如果皇阿玛有意想让谁家的姑娘抚蒙——便是有人选又如何?
圣旨一道下来,照样风风光光的给送出京城去,任你哭爹求娘都没有。
但是这些,他便不忍对宁樱说了。
中秋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了下来。
九月里,康熙开始了第五次南巡。
依旧是从京城启程。
行走之前,康熙晓谕吏、户、兵、工等部,又安排太子监国,直郡王与众阿哥随行。
四阿哥一直感慨,说这几年忙碌的很,难得皇阿玛有再南巡的机会,弘历年纪太小没法带,但是务必带上弘晖和弘昐出门去,好好游历增长见识一番。
不能整天只顾着上书房里读书。
宁樱很赞同四葫芦这观点——孩子还是应该经常带出去见见世界的。
是见世界,不是见世面。
对于弘晖和弘昐——这两个宗室中的小阿哥,从一出生,就直接落在了普世意义上的奋斗终点。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自己本身就是“世面”。
所以,他们是不需要见世面的。
但是孩子们需要“见世界”,知道世界有多大。
知道天南地北,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活法、各种各样的价值观。
当然,这都是宁樱作为一个现代人的思维了。
要是按照这个时候的说法,估计得形容成“知晓民生疾苦”。
她于是很细心地就帮儿子准备行囊,还不忘提醒了四阿哥,说都给弘昐再多备一份。
毕竟弘昐现在已经是没了娘的孩子,而且瞧着四阿哥的意思——暂时也没有想把他送到福晋那边。
所以等于没人管。
除了明面上备着的,宁樱另外也给弘晖准备了一些多出来的物用,并且嘱咐了弘晖:若是大哥哥缺什么,不用声张,直接给了就行。
都是兄弟两。
她知道弘昐这孩子——是个自尊心极强,又难以开口向别人求助的性子。
其实这种性子,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父子三人一走,府里顿时就冷清了下来。
尤其是颁金节的时候。
颁金节就差不多等于满人的国庆节——是个挺大的节日,若是往日,紫禁城里必定设宴奏乐,十分热闹。
今年,却因为万岁爷南巡的缘故,于是一切也就从简了。
福晋带着宁樱和三个小格格进了宫,给娘娘磕头,领训,又领了赏,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饭。
因为四阿哥和十四阿哥都跟着万岁爷去江南了,于是人就更少了。
德妃娘娘管这叫“家宴”,又将小宴设在永和宫,布置得清新雅致,颇有意境——她本来也是茹素的人,一顿饭用得清汤寡水。
宁樱饿得肚子咕咕叫,回来就让小膳房做了个麻辣小火锅端上来。
然后涮了一堆麻辣年糕片当夜宵。
三格格和她一样——都喜欢软软甜甜的东西。
这时候她拿着长筷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坐在椅子上,就伸手去夹锅里的年糕。
如今四贝勒府里,撇去格格、侍妾们不算,真正能算得上是独居一院的主儿——也就四福晋和宁樱了。
换句话说,孩子们能跑的地方,其实也就这两处了。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往十一月里走,终于下起了康熙四十四年入冬后的第一场初雪。
雪下得早,清晨就飘飘扬扬的在屋顶上抹了一层白。
三格格一睁眼,就看见外面落雪了。
她开心的早饭都顾不上吃了,匆匆忙忙的让奴才们伺候自己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之后,就冲出去玩雪了。
玩了一半,三格格就想着去找二姐姐一起玩。
她向来行动力十足——是想到什么就会立刻去执行的性格。
更何况如今阿玛也已经不在府里了,过去带二姐姐过来玩就更方便了。
到了福晋正院的时候,二格格还没出门。
正院的奴才正在扫雪,见是最受宠爱的三格格过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忙不迭地过来就给她磕头清安,又嘱咐说格格千万当心自己脚下的雪,别摔了跤。
三格格裹紧了樱粉色的披风,伸着手冲着奴才们直打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别发出声音。
她自己眯着眼睛,乐呵呵地就跑去了二姐姐的屋子那边。
二姐姐住在哪儿,三格格是知道的。
刚刚到了屋子外,一个侍候二格格的婢女正好灰头土脸地推门出来,手上还捧着铜盆。
她见着了三格格就是一愣。
这婢女刚想说给三格格请安,就被三格格挥手眨眼地给阻止了。
三格格趴在窗台之下,两只小手手努力的扒着窗户,垫起了小脚,刚想对着里面喊一声,忽然就听见二姐姐带着哭腔的声音:“你究竟什么时候能把东西给我?”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三格格一怔。
然后就听见屋子里面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冷笑着不紧不慢地道:“二妹妹急什么?你额娘留给你的东西——姐姐自然替你好好保管着,没准儿哪天便又找了出来,也说不定!”
这是大格格的声音。
三格格睁大了眼,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
大姐姐一大早地把二姐姐堵在屋子里做什么?
还有,为什么大姐姐讲话阴阳怪调,听起来就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印象中的大姐姐,一直都还是算和善的。
从来没见过这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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