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扶着宁樱起身,随后将洗脸水端过来,一边拧着手巾帕子,一边喜滋滋地低声道:“格格,四爷走的早,还让咱们都不许出了声音——就怕惊扰了格格您睡觉呢!这是个好势头,您可得趁着现在更加把劲!”
穿戴整齐,梳好头之后,宁樱走出来,就看见早膳已经全部在外面桌上等着她了。
宁樱坐下来先尝了一口温热的“黑红茶”。
所谓黑红茶,就是清宫奶茶中的一种:用牛乳加入糊状的奶皮子、还有清茶调制而成。
听上去不怎么样,入口却相当惊艳——丝丝柔滑,奶香味十足,糊状的奶皮子带了一丝苦香,回味无穷。
清宫之内,普遍爱食奶制品,比如酪干、奶卷等等;奶茶就不用说了,是紫禁城中人人都爱的饮品。
但奶茶却也不是无限量供应的——宫廷之中,随着位份等级高低,妃嫔们能喝到的奶茶数量也有限制。
限制的不光是茶叶,还有奶牛——毕竟奶茶的原材料之一就是鲜牛乳。
比如这时候规定的皇子,皇子福晋用的乳牛数,就只有十头。
所以,宁樱能喝到膳房送来的奶茶——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如今正在新人承宠的风头上。
清扬看她埋头尝了好几口奶茶,连忙一边打开碗盏盖子,推到她面前,一边提醒她:“格格,您留着些肚子,还得用膳呢!”
宁樱向桌上扫了一眼,
昨天和前天,她突然都挺想吃鱼,于是让清扬去提了好几次鱼。
结果今天膳房…
一大碗八宝鱼粥,配上凉拌醋溜三丝鱼卷、还有蛋黄白芝麻煎鱼条饼、鲜奶芙蓉鱼片酥…香气扑鼻。
宁樱提起筷子,尝了一下那道凉拌醋溜三丝鱼卷,又酸又鲜的口味,不知道加了什么配料,微微有点类似柠檬的清香。
让她想到了穿越前经常会去的一家越南菜馆。
不怪这后院里的人,个个都打破了头想争宠呢。
哪怕最近只是稍微得了一点大佬的青睐,日子都立刻变得相当滋润啊。
菜品多,份量大,一大早的,宁樱吃不了这么多。
有几碟没动筷子的,她就让清扬拿下去,和其他人分了。
幸好今天是不用给福晋请安的日子,否则一早就得爬起来——也不可能痛痛快快睡到大中午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小馄饨趴在门口,悠闲惬意地晃着两只小爪爪向外面看着,毛茸茸的小耳朵转来转去。
宁樱怕地上凉,走过去把它抱起来,给它垫了一个小垫子。
正好一阵雨丝风片荡过来,雨雾洒在宁樱脸上,她抬手抱了抱肩膀,也觉得有些凉了。
清扬见状,立刻就进了里屋,翻出来一件春秋薄料斗篷给她披上。
新赏赐的布料还没来得及做衣裳——这也是原主的旧斗篷,梅子的底色,边角绣着几枝樱花,隽永淡雅。
清扬还在抬手给宁樱系扣子呢,武格格打着一把油纸伞过来了。
刚刚进门,武格格的贴身婢女丝蕴就顿住了脚步,站在屋檐下,伸长了胳膊,稍稍斜了斜伞角。
油纸伞上的雨珠顿时如一串珍珠一般,落在了院子里地上。
“毕竟是往夏天里走了,这雨下的可真大!就这么几步路,宁妹妹,你瞧瞧我身上!”
武格格一边说,一边从胸前衣襟上摘了帕子下来,不断擦拭着脸上落到的雨水,笑吟吟地对宁樱道。
丝蕴把伞放在外面墙角里,也跟着进来了。
她是个皮肤略黑的姑娘,肤质也有些粗糙,估计是被西北的风沙磨砺的,个子很高,在这四阿哥府里,比别的婢女几乎高出半个头,大部分时候都低着头,沉默寡言地站在武格格身后。
武格格熟不拘礼地坐下来,伸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叠纸卷,塞给了宁樱,外面还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紧紧压着。
宁樱一层层打开来看了,原来里面装着的一叠纸,正是抄写的心经。
武格格伸手接过来,一张张数给宁樱看,正好是李侧福晋要求的十张。
她放下佛经,洋洋得意地嚷嚷道:“宁妹妹,不是我吹嘘——我这字迹是刻意变换了过的,任谁也看不出毛病!你只管放心拿去应付了差事便是…”
宁樱正想让她小点声,门口忽然一阵动静,小馄饨嗷嗷地叫了起来。
清扬赶紧过去看,原来是粗使老妈子石婆子莽莽撞撞地从门口走过,没注意到台阶上趴着的小馄饨,手中提着的大扫帚狠狠戳到了小馄饨的脑袋 清扬赶紧把小馄饨抱了起来,就听宁樱在里面扬声问道:“怎么了?”
石婆子知道这是宁格格的爱犬,心里一慌,连忙腆着脸,扯住了清扬的衣角,哀求道:“清扬姑娘…”
清扬皱了皱眉,伸手将衣角从石婆子的手里扯出来了,低头给小馄饨揉了好几下,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碍,这才瞪了一眼石婆子,回头对屋里答道:“没什么,格格。”
雨声渐渐小了,对面侍妾的住处却传来一阵争吵声——声音越来越高,很是激烈。
武格格本来在说话,此时立即闭了嘴,将茶盏向桌上一顿,哧溜站了起来,一脸八卦地走到门口去看热闹。
原来是侍妾钱氏新做了一件衣裳,结果侍妾周氏摆弄火烛的时候一不小心,将衣裳烫了个洞。
钱氏手里攥着新衣裳,气得声音都发抖了,抬手指着周氏颤声道:“你分明是嫉妒!才将我这衣裳毁了,为何使如此卑劣的手段!”
周氏被她这么一说,面子难免挂不住,脸也涨得通红,愤愤道:“什么手段不手段?不就是一件衣裳吗?都已经赔了不是,还要怎的?再说了,你当你是宁格格么?便是将衣服做出四只袖子来又如何?难不成四爷就会多看你一眼?”
这话一下戳到了人痛处。
钱氏立即蹦了起来,咬着一口银牙道:“你这般刁毒的嘴,大家住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何至于如此!我竟不知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罢了,罢了,我是个嘴笨的人,这衣裳,我不要也罢!”
她说完已经落了泪,又将怀中捧着的衣服向地上狠狠一扔,带翻了旁边的针线筐。
顿时筐内的杂物尽数掉落在了地上,噼里啪啦,好大动静。
奴才们都悄悄地聚拢了过来,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