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有所思(1 / 1)

“你清醒一点。”

宁樱看清扬激动得不行,只好拍拍她的手道。

她一边转身往屋里走,一边对清扬道:“知道四爷为什么会突然到咱们这儿来吗?是因为小馄饨把人家的狗给拐回来了!人家是来找狗的。”

小馄饨摇着尾巴跟在宁樱后面,听到那个“拐”字,有点委屈。

它抬起头,“汪!”地叫了一声——才不是呢!

清扬恍然大悟,托住宁樱的手肘,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踏过门槛,一边就感叹道:“缘分哪!格格,这可不就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么——格格心慈,救了小馄饨回来;小馄饨报恩,这才帮着格格引了四爷过来!是了,必定是这样!”

走出小院,刚刚停歇的小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苏培盛忙不迭地就撑起了伞,追上四阿哥,却被他抬手示意不必了。

春夏之交,雨势亦是温柔——后花园里雨丝风片,抬眼望去,天地间都是一片朦胧的烟水。

墨痕自觉做错了事,一声不敢吭,垂着脑袋,乖乖地跟在四阿哥脚边。

四阿哥的视线扫过墨痕,脑海里还残存着方才瞥见的那一幕:少女低头摸着墨痕的狗头,浑然不觉自己的到来,肩颈的线条优美单薄,纤细脆弱,那双手肤色莹白,手指纤长。

能让墨痕心甘情愿绕了大半个后花园,就为吃一口别家狗的剩饭…确实是双巧手。

第二天,天还没亮,清扬已经几巴掌把睡眼惺忪的老妈子拍起来,又催着婷儿。

几个人忙进忙出,把屋里屋外打扫的窗明几净,干干净净,凡是一时用不上、又弃之可惜的杂物,清扬全部指挥着人用绳索捆起来,扔到后院去了。

至于格格的胭脂水粉、首饰钗环、衣裳鞋子…清扬更是早早准备了出来,就等着伺候自家格格打扮起来。

然后她这一天都竖着两只耳朵。

直到日落西山,也没见到四爷身边任何小太监的影子。

更不用提苏公公了。

第三天,傍晚,依旧如此。

清扬站在院门口:笑容逐渐消失  四贝勒府前,暮色深浓。

府门高深、气势磅礴,贝勒府门钉纵横皆为七数。

门前大道上,马车声辚辚,一路辘辘行来,终于在四贝勒府前停了下来。

门口的小太监们正在逐渐点灯,明煌的烛火照亮了贝勒府的前院,四阿哥胤禛动作利落地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衣袂微扬,大步流星地进了书房里间。

洗了手之后,奴才们侍候着四阿哥换下了宫里的衣裳,穿上了夏天里的单薄常服。

进宫的衣裳虽然齐整华丽,却难免憋闷——一穿就是半天,着实受罪。

换好衣裳,在桌案前坐下来,四阿哥脸上的神情才轻松畅快起来。

墨痕听见动静,从外面摇着尾巴就欢快地跑了进来。

看护它的小太监没资格进屋伺候,收住了脚步,躬着腰站在门口等着狗主子。

眼看着墨痕摇着雪白的尾巴,一口气跑到了四阿哥面前。

它伸出小爪子捅了捅四阿哥的腿,接着就把小脑袋贴在他腿上蹭了蹭。

四阿哥明白爱犬的意思,伸手把它捞起来了。

案头一盏清茶热气袅袅,四阿哥一手抱着墨痕在腿上,轻轻拍着墨痕毛茸茸的小脑袋,一手刚刚翻开书卷,顺手接过奴才送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苏培盛在旁边,一边亲手接过四阿哥扔下的手巾帕子,递给打下手的奴才,一边不着痕迹地瞅了一眼四阿哥。

四爷瞧着心情不错。

苏培盛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笑容憨厚可亲中透着一丝谄媚。

他小声唤了一声:“四爷…”

四阿哥一边揭开茶盏盖子,一边淡声道:“甚么?”

苏培盛微微凑近了四阿哥耳边,用半是提醒,半是劝说的口吻,轻声道:“四爷,那今儿晚上…”

今儿晚上您可到底是宿在哪位主子那儿啊?

李侧福晋那里都派人跑了两趟了!

苏培盛是四阿哥身边顶顶得力的人,自恃身份,不好亲自伸手接钱——伸手多难看,万一被四阿哥撞破了更是不妙。

但这挡不住他的徒子徒孙们——孩子们接过银钱来,帮着苏公公在手里转一圈,任它是哪院主子来的打点,也都洗干净了。

拿人钱财,受人所托,替人办事——理所当然。

苏培盛咽了一口唾沫,决定再帮侧福晋争取一下。

然而,他还没开口,四阿哥手上翻阅书卷的动作却停了停。

四阿哥静默片刻,向墨痕瞥了一眼,淡声道:“就宿在这儿。”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声音又低又冷,平淡之中透着无可违逆的意思。

苏培盛立即收了笑意,不敢再啰嗦一句,一边答应一边顺手就把四阿哥的茶盏拿了过来,一副要添茶加水的样子——总算是给自个儿找了个台阶下。

他出了屋门,一边踱了几步,一边就翻着袖口琢磨着:侧福晋那儿不去,福晋正院也不去,四阿哥莫不是真看上了那晚上的格格宁氏?

那宁氏确实好看,而且是那种温温柔柔的长相,他看着,就知道多半会中四阿哥的意。

可是看上了,又不把人传来侍候,这叫个什么事儿呢?

不过…可能也不关新格格的事情,毕竟如今的侧福晋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四阿哥不想往侧福晋那儿去也正常,该!

若他苏培盛是个男人,家里娶了这么个能闹腾的小娘们儿…哼,也头疼得很!

苏培盛一边不敬地想着,一边猫着腰出去了。

书房里,墨痕在四阿哥膝上吭哧吭哧地换了一个姿势,把小脑袋往四阿哥臂弯里钻了钻,闭上眼睛。

四阿哥抱起墨痕,要将它从自己膝上放下,手抬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他低头,若有所思地瞧着墨痕,忽然耳边就莫名响起了宁氏说的那句话——“把提回来的饭菜省一点出来,拌一拌就行。”

她做狗饭还要从自己的膳食里“省”一点出来?

一只小狗而已,才能吃多少东西?倘若宁氏屋里的奴才能够从膳房提来足够的饭菜,又何来一个“省”字?

想着那一幕月色细雨下,少女瘦弱的肩,四阿哥的眼神一点点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