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深夜!
夷男的帐篷里人满为患。
中车令的七个师弟,加各自带着的两个副将。
薛延陀二号人物左仆射,和李钰的贵妾董娘子的父亲,右仆射。
还有夷男手下最忠心的一群首领,和他们的副将,这群大首领们,基本都是有自己的亲兄弟做副将。
帐篷里坐满了人,大家都没有分哪里是主位,哪里是臣位。
乱七八糟的,也不分彼此,很随意的坐在羊毛地毯上。
夷男模仿着汉人朝廷的皇帝做的方向,挑选了北边中间的位置。
“老兄弟们,左右仆射,中车令,今日七位上将查看敌情回来,咱们聚会这一次,可得好好的想想,这场仗到底打不打,不打怎么办,打怎么办。”
“就像汉人皇帝那样,今夜所有人都可以说话,说错了也没有罪。”
“谢大汗。”
“所有人都不用怕,赤护儿带着他手下的兄弟,亲自看守这里的帐篷,我已经交代下去了,咱们出去之前,任何人敢靠近这里十步之内,格杀勿论!”
“所以大家可以放心了,宋帅,还是你来说说李唐那边的布置吧。”
“大汗!”
“嗯?你有什么好说的?我是在请宋帅说话,你耳朵聋了吗?”
“叔叔,侄子觉得,右仆射…”
“住口!”
宋大将军正要说话,另一边的角落里夷男那个混账侄子就站了起来,刚扯开话题,就被夷男大声呵斥住了。
“你给我闭紧你的嘴巴,今夜不准你多说半句。”
“叔叔…我…”
“闭嘴,叫我大汗。”
“是大汗,臣觉得…”
“我叫你闭嘴,你听见没有?”
夷男当然知道,自己的侄子要说什么了,在这个无比关键的时候,薛延陀部落里,需要的是团结,可不需要窝里斗,否则来自几方面的能人,还不被他搅屎棍一样,给整得一团糟糕?
“是,臣听见了。”
夷男的侄子看到叔叔胡须都在抖动,又看到叔叔的几个儿子,都是怒容满面的瞪着自己,只好气鼓鼓的坐了下去,很明显他心里不服气的很。
看到还有两个首领,表面上在劝解那家伙,实际上也是很不服气的样子,还蹬了闭着眼睛的董仆射一眼,谋将宋祯焕拱了拱手;
“大汗!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所以来请教大汗!”
“宋帅真是客气的过头了,请讲便是,莫要太过见外,接下来有可能要很久的时间,咱们兄弟要生活在一个军营里的,总是这样客气过来,客气过去的,太别扭了。”
“遵命!”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咱们也不能不讲究,当然了,末将不是说的咱们部落里有什么不对的人和事。”
“末将说的意思是,安心,安好内部的军心,将心,倘若军心心不安定下来,将心也跟着不稳,打下去恐怕不太顺利或者不太容易的。”
“倘若咱们内部军心整齐,做到号令统一,再上行下效,又将士用命,行军布阵之时,左右照顾,兄弟军队之间拼死相助,
若是这样的话,就不夸什么海口,只说一条,不论打还是不打,李唐那边都会头大如斗,心惊胆战。”
“李世民也要寝食难安,这边关的将帅们,饭都会吃不香的,末将愚笨之见,大汗若是觉得可行,不妨请考量一二,再三思而行!”
夷男当然知道这些手段的好处,他作为一个大部落的可汗,他岂能没有一点儿本事?
不过这姓宋的一开口,就是中规中矩的话,也叫他心里先踏实了一半,单从此人的谦虚谨慎看,这人绝对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再听他说道这些,每一句都是兵家的重中之重,回头想象自己部落里,能听懂这话的人,不会超过一个手掌,夷男直在心里感叹;
“此人是个有真本事的,倘若我的部落里…能多上一些这种有脑子的谋将,何愁大事不成?”
“高!当真是高见纳,宋帅还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来。”
“遵命。”
“方才这位将军肚里有话,倘若不叫说出来,恐怕心里不舒服,为以后的兵事不利,所以末将以为,可请这位将军说个痛快,有什么话提前说开,免得以后别扭,坏了薛延陀部落的大事。”
夷男思量再三,总算点了头;
“好吧,混账东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一次说清楚点,说完了安安生生坐下听大人们商量。”
“是叔,大汗。”
“启禀大汗,左仆射,右仆射,中车令,末将心里没有什么不痛快,只有一事,想要大家给我说个对错,看我心里想的对还是不对?”
夷男很不耐烦的冒出来一句;
“有屁快放!休要啰嗦。”
“是大汗。”
“我心里想的是,咱们部落正在跟李世民打架,现在他李世民派来的大将军里,有一个,和咱们这里的人是亲戚,请问大首领们,宋帅,是不是要请这位…回去睡觉也行…吃酒也行,反正我就是这样想的。”
夷男白了侄子一眼;
“屁放完了?”
“嗯,完了,就这个事。”
“坐下闭嘴。”
“是大汗。”
宋大将军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还在闭着眼睛的董仆射。
“如果是这个事情的话,我姓宋的就可以给你个稳定军心的话。”
“宋大帅请讲,末将听着。”
“董仆射来咱们部落的时候,可是一清二白,和李唐朝廷的人,没有任何瓜葛的,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是没说错,可现在不一样了。”
“就是,就是。”
“是啊,现在可有关系了,大大的关系里。”
“我再请教诸位大首领们一句,董仆射来薛延陀后,可曾与家人老小联系过一次?”
“这…”
“这谁知道呢?”
“巴图鲁,你说话得摸着良心,右仆射的性子有多刚烈,你不清楚吗?”
一个首领不情愿的浪了一句,就被薛延陀的二号人物狠狠地教训了一句。
“孙子也没说右仆射联系李唐呀?叔公您别这样瞪着孙子…”
巴图鲁是二号人物左仆射派系里的中坚力量,大首领的身份,掌管着一万人的军队,可不是一般人物。
但是他说了一半就卡主了,因为薛延陀的二号人物,黑着脸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跟前,盯着他的脸;
“没说?”
“啪!”
“叔公…孙子没说什么…”
“住口!”
“是。”
“杀人不如诛心,你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比你说了还要叫人恶心,你唯一的儿子是怎么救过来的?难道你给忘记了?”
“没…没有…”
“老夫再啰嗦一次,免得你记不清楚,你大儿子重病,几乎没救了,是右仆射抱着,带人去汉人的地方,呆了九个月,救活之后,给你抱回来的。”
“九个月里,右仆射可离开过你部落里的视线?”
“九个月的时间,右仆射想要去哪里不可以?”
“九个月,难道还不够右仆射联系家人族人?”
“你自己说,这一巴掌,打的你对不对?”
“叔公…我…”
“怎么?连话都不敢说了?你还是长生天的孩子吗?你还是薛延陀的首领吗?你还是我的孙子吗?”
“对!”
巴图鲁忽然大喝一声站起来;
“打的对!”
巴图鲁不经意的扭头看了看不远处一个五十多岁的大首领。
同时,大汗那个带头闹腾的侄子也同时看了那个大首领一眼。
那人虽然是薛延陀部落里很忠心的大首领,可是却不是夷男的派系,也不是二号人物的派系。
很明显,巴图鲁和夷男的侄子,这两个年轻的将领,是受到别人教唆了。
左仆射看都没有看别的地方,只盯着自己的孙子教训;
“说话办事,得摸着良心,别叫狗吃了,咱们部落里拿出来二十多万个孩子,准备和李世民的人马厮杀,这是多大的事情?岂能乱来?”
“那可是二十多万个家的顶梁柱,你们的小心眼儿,若是带偏了孩子们,给部落招惹麻烦,那就是罪人,我薛延陀部落的罪人,长生天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大汗也不会饶了你们。”
“真要是因为一点点屁事,就斤斤计较,你找我麻烦,我找你麻烦,这仗还打不打?”
“不打,闹腾这一场,怎么跟部落里的族人交代?”
“打?万一因为各自心里的别扭而出了错处,算谁的?”
“不说别的,真要闹出了事情,你们自己部落里也会损失惨重的,到了那时候,恐怕你们的良心都不会放过自己罢,都好好想想到底该怎么做!”
“哼!”
薛延陀的二号人物,指桑骂槐结束后,狠狠的甩下了袖口,回到自己的位置里冷着脸坐下去,也学右仆射那样着闭上了眼睛。
那个教唆他人的大首领,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左仆射说的话,他无法反对,因为人家说的确实没错。
夷男能猜不到这俩孩子背后的事情?
夷男当然清楚的很了。
什么是搭档?这就是了!
夷男和老兄长配合大半辈子了,两个人默契的很。
那边刚坐下,这边的夷男就接着说话了;
“左仆射息怒,到底是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太全面的,我想他们以后会注意的,谁家部落里没有出孩子?”
“谁也不想自己族里的孩子,白白送死的,这个时候讲究的是,万众一心,上下同心,些许错处,左仆射就别计较了罢。”
“嗯,听大汗的,不计较了。”
“谢左仆射不计较!”
“嗯,不懂的不要再多说,免得出来丢人现眼,听不懂了可以问,人家来的都是行家,咱们也长点心吧,别在行家面前说蠢话办蠢事,弄得好像咱们薛延陀部落里没有一个有智慧的!”
“唉…”
“是。”
许多人都跟着答应了这句,左仆射可是薛延陀部落里的精神支柱,又是最大一个族里的大首领,辈分还最高,不管说的是谁,好歹也给个面子吧?
宋大将军这边的师兄弟们,好几个都轻轻的叹了口气。
情况很明显了,连草原人这里都不可避免的带着汉人那种派系斗争。
而且看上去至少划分了三派,或许是四个派系也说不定的。
众人心里都在感叹;
“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看来这话一点也不假呀!”
夷男看了看安静的场面,笑着解开尴尬;
“好了,族里的军心总算是说透彻了,宋大将军也该说说,这几天的收货了吧?我想大家都是着急要听的。”
“遵命!”
“我们师兄弟,一共跑了九天,白天小心翼翼,不敢轻易露面,生怕李唐那边的探子察觉到什么。”
“因此,我们都是夜里行动的多一些,也看的更加清楚透彻。”
“李唐的边关要城,从西南,到东北,连棉几百里地,大城有七处,包括朔方,其他小城也有三十多处,包括马邑小城在内。”
“这些边城,无一例外,都把城外草原上的百姓,接回去了城里,或者城那边的什么地方吧。”
“以前城外那些草场,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口井水,应该是李唐那边的坚壁清野手段了。”
“没错!”
夷男肯定的点了点头;
“以前李唐和突厥人干仗的时候,李唐那些将军们就是这种方法,人走了,井都不留一口,还做的十分认真,叫你根本看不出来,以前的井水到底是在何处打来的!”
众人大吃大喝一通,直到傍晚时分,李钰才和秦琼一块儿,将一群吃饱喝足的,文武重臣打发走。
站在翼国公府门口,李钰和最后一个离开的程咬金挥手作别。
难熬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站在台阶上,李钰回忆着一群将军们土匪一般的抢夺行为,
暗笑不已,没想到这群将军们,
简直和孩童一样的心理,除了李靖,和李绩成熟谨慎之外,
其他的,多少都带着一些流氓痞子的气息。
说难听点,和土匪也没什么区别,尽管李钰还没见过,土匪应该是什么样子。
特别是那尉迟恭,都四十多的人了,还总和比自己小十岁的牛进达较真,
两人为了争夺一个衣服柜子,把对方的袍子都能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