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七章;老窝 潼关城外尉迟良站在城门口处挥了挥手;
“去吧孩子,有事记得联系你那些叔父们,陛下的旨意已经传了下来,行动上你的安西卫也在兵部的名单里,所以你找那些叔父都能救急的。”
李钰真心实意的弯下了腰;
“拜谢叔父惦记侄子。”
“去吧。”
“是,孩儿告辞了。”
“嗯。”
转过身的李钰嘴里轻轻的啄了一声,胯下的乌云盖雪立刻会意,迈开步子就走,紧跟李钰的林无敌摆了摆手,旁边的令旗出手势,沉闷古老的号角声响起,一万三千军闻声而动。
大军井然有序的挺进了三天,和先头押送粮草器物的部队聚会一处,队伍里按照规定领取了各自的铠甲和弓箭。
十五日后!
安西卫大军距离陇西李氏二房老窝定西只剩下十几里的距离,李钰坐在马背上端望土丘外的定西城;
“这就是咱们的老窝了?”
李钰身边林家的大长老点头应诺;
“正是。”
大长老话音落地,二长老立马开口;
“启禀郎君,九百多年前,咱们李氏分家之时,二房的老祖宗被分在这定西城里,大房坐镇兰州城,三房留在固原城,上三房成三角镇互相守望。”
李钰回头看了看旁边林家的九个长老,不紧不慢的问道;
“不说皇家的九房,还有那其他六房呢?都分在何处?”
三长老凑近了李钰一步,说话的态度严肃无比;
“回郎君的话,其他六房皆被分在西南方向,对抗突厥而居。”
“八房呢,我只问八房的地盘在哪里?”
四长老听到族长问话,立刻答应;
“郎君,八房的地盘在西南上头的戎城,是个小县,只有上三房的地盘都分得一郡城地,其他房都是县地。”
“哼!戎城距离我二房怕不有五六百里了吧?”
五长老伸出右手;
“启禀郎君,六百有三。”
李钰又冷笑了两声这才咬牙切齿的开口说话;
“真下了大功夫的,六百多里地,调兵遣将来重伤我阿耶,真是狗胆包天,皇家之所以每每都要左右逢源,不公开表态支持我二房,也不去主持一个公道,恐怕考量的就是八房镇守在突厥边疆的缘故吧?”
七长老沉重的表情一脸,无奈的点了点头;
“没错!郎君猜测的完全属实,当初老祖宗就是这样安排的,所以陇西老窝这边,除了上三房以外,其他房都是在和草原人搭界的地方居住。”
李钰坐在马上冷冷的看着土丘外的定西城,说话也冰凉到底;
“当年负责定西城防的管事们呢?”
禁军林家一直负责族里的兵事,和族长血脉的安危,当年没有查清楚周围的情况,叫族长受伤,一直都是个不小的诟病!所以…禁军林家的一群大管事们听到这些全部都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只有林大家长的亲弟弟,林无敌的亲叔父,禁军林家的大长老躲避不能,尴尬的禀报着;
“启禀郎君,那年冬天…阿郎出事之后…负责定西老窝兵事的三个大管事…全部自杀谢罪,二管事七个羞于见人也跟着去了,管事的共有二十一个…一块儿服毒自杀…其中牵扯甚广…”
李钰座下的宝马打了个喷嚏,李钰随着马身摇晃了两下,淡淡的看了林家大长老一眼;
“大长老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大长老的作风,牵扯甚广是什么意思?牵扯了多少?牵扯了谁家?”
尴尬至极的大长老这会儿成了林家的发言人,脸色通红,他知道早晚要有这一天的,这代族长长大以后,铁定要来仔细询问上代族长重伤的事情。
而这次去大草原上行走,必定要经过陇西老窝,旧事重提是躲不过去的,所以这林家姓的大长老,阻止大兄亲来就是想着大兄一姓大家长的身份,要是被追问起来,太也难堪…
“郎君赎罪,臣…”
“何罪之有?你且仔细说来。”
“是,谢郎君宽宥。
“那年阿郎出事,牵扯了咱们二房家族里头,八个大姓的族人,大兄掌权以来从未出过差错,只这一件事给弄得脸上无光,还给林家抹了黑!
瘫痪在床的老阿耶听说阿郎重伤在榻,还不知生死如何,更不知阿郎能不能救活回来,气的背死过去两回,
醒来后连打了大兄十三个耳光,把大兄抽的顺口流血,又给罚在林家历代大家长的牌位前静跪了一夜,还被抽了三十鞭子的家法以儆效尤,
第二日上,大兄出了阿耶的院子之后,盛怒之下签写了手令!
二房守护族长的血卫,蓝田那边剩下的三百多人全部出动,带着大家长的手令一路回归老窝这边,
抓捕斩杀了那年所有管事的儿女,每家只给留下一个幼子继承香火,再留下一个女儿并生母抚养幼子,每家除了活下三人性命,其余尽皆屠戳,三十多家管事一共死伤了一百四十七人!”
听到这些心狠手辣的惩罚手段,李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过来;
“咱们陇西上三房,为何是天下五姓七望家族门户里战力最强的家族?皆因处处行动都继承了老祖宗的好习惯,探马七人为队,四面八方都有照顾,面面俱到,九百年来从不折扣!
当年阿耶的事情,可不就是这边的大管事们马虎大意的结果?
若是严厉进行祖宗的好习惯,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将族长重伤?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要不然都来尸餐素位,阴奉阳违,我陇西上三房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了?”
土丘上几十个大管事整齐的低下头;
“郎君教训的是。”
“这都是教训,你们林家掌管二房的生死大事,以后都要多个心眼儿,不能下了命令就不管不问,如何督察下去把命令执行到位,也是个不小的事情,这些话回去之后也要告知林大家长。”
“是,遵令。”
“唉!”
叹了口气的李钰声音柔和了许多;
“那三十一家管事剩下最后两个家人呢。”
林家姓的大长老顶住了族长的火气,这才擦拭了头上的汗珠子,二长老听到族长问话,赶紧接了话茬子;
“回郎君的话,三十一家的家人,都被除了族籍,已经不是咱们二房的人马了。”
李钰安静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开口;
“李氏九百多年的传承,他们活着是二房的族人,死了还是,这是血脉里带着的记忆和天性,所以我断定这三十一家不会离开族里的,二长老可知他们这些人的去处?”
“郎君英明,虽然没收了土地,除去了户籍,可是三十一家活着的家人都没有离开老窝,傍身在城北八里坡上的一个废弃道观里相依为命,平日里也有去给城里的族人做些针线活计,讨得一些零食养活性命,
吃食不够的时候,那些孩子也有去城里问族人们讨饭,族中人人皆知的事情,叫花子只有这一群,所以总能讨来些吃食的。”
“做些针线活能养活他们?恐怕大部分时间都在要饭吧?”
“是的郎君,不敢欺瞒郎君,阿郎重伤后三年就撒手归西,族里也有许多族人对那些管事们生出狠意的,因此针线活计也不是太多,大部分时间确实都是做叫花子生活的。”
“再怎么惩罚,阿耶还是走了,没能长寿,杀了他们又能如何?这会儿还是半下午,回去老窝天还不黑,派人通传下去,叫他们三十一家活下来的家人在东城门处侯着。”
“是。”
林家姓的二长老答应一声,就在马上摆了摆手,大管事们身后的一群护卫里立刻跑出一人,将怀里的一个方盒子挂在左肩膀上,拍马下了土丘便呼啸而去。
“牵扯了九大姓,都是哪些姓?”
这回二长老看了看身边自己的堂兄弟,林家的三长老立马接话;
“启禀郎君,林家姓一个大管事,一个二管事,马家一个大管事,老夫人夫家刘姓一个大管事,一个二管事,其余的管事,刘家也有,梁家也有,陈家也有,族人过七千的九大姓里几乎每家都有罪人的。”
“血的教训。”
李钰只说了这一句,就调转马头下了土丘,负责族长这次外出贴身护卫的林无敌跟在后头一块儿行动。
一群大管事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这才一块儿跟上,一路上九大长老说话不停。
“老七,若是族长狠心,你那堂侄孙恐怕也保不住了。”
人群里一直黑着脸的七长老,狠狠的摇了摇头;
“族长说的对,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一家之主不考量这些,才导致灭门惨案,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就算我贵为禁军林家的九大长老,也不能去袒护什么的,当年我接阿耶的差的时候,阿耶交代的清清楚楚,
就是看重我铁面无私,才把长老的位置传授给我手里,连我大兄都没有坐上九大长老的位置,我不能把阿耶的教训抛之脑后,否则八十多岁的老阿耶能被我气死过去的,族长真要他们伏诛,也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命。”
“唉。”
“马家那…也够倒霉了,还是马家姓里正宗大房的血脉孙子呢。”
“说这些有啥用?能做上管事的,哪个不是一姓里的能人?谁家没有靠山后盾?可是…唉…”
“都别想了,回去老窝再说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是大长老。”
要看距离老窝定西城就十里出头,李钰硬生生的走了快一个时辰,因为这边方圆几十里都是二房的地盘,一听说族长回来了,一路上的村子庄子,男女老少都欢呼雀跃,跑出来大路上迎接,李钰下了马,几乎是走着回城的。
“郎君好,臣妾给郎君请安了。”
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来请安,李钰高兴的伸手;
“免礼。”
“谢郎君。”
“拜见族长,族长万福金安。”
“好好好,这孩子真懂事,你是谁家的孩子呀?”
人群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一副天真无邪的面孔挤出来行礼,做的有模有样看的李钰十分欢喜,一把就将孩子抱了起来。
“回族长的话,我阿耶是掌管户籍的二管事。”
“怪不得呢,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你是家里的长子吗?”
“系呀族长。”
“好好好,如此聪明伶俐长大了肯定能接你阿耶的差事,好好的学啊。”
“嗯。”
被放下地的孩子用力的点着头,手里还拿着一个风车。
“家主好。”
“家主安好。”
“族长好啊族长。”
对于李氏二房的族人来说,几百年来朝廷是否更替,皇帝是否换人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李氏二房的族长才是二房族人们的天,二房族人们的地。
看着一万三千族人个个穿着一样的黑甲,拿着族里常用的铁朔,背上背着漂亮的弓箭,威风凛凛,路上的许多族人们都看的眼冒金星,尤其是那些男性族人,个个都流下了口水,个个都想加入这荣耀无比,炫酷无比的队伍…
李钰一直步行,终于走过了十几里地,来到老窝定西城东城门处。
陇西这边的城池,都有陇西李氏派人驻守,历代朝廷只给配发下铠甲就不管不问,连粮食都不发一斤。
陇西李氏在历朝历代都是给朝廷抵挡草原野蛮人的挡箭牌,事实上陇西李氏做的也很是到位,几百年来一直和匈奴,突厥,斗的你死我活,从来没问朝廷要过一次救兵,即便有事也是彼此之间互通有无,其实历代朝廷都很聪明,叫李氏族人守卫自己的土地和赖以生存的地盘,肯定是人人都要拼上性命的。
东城门下,密密麻麻跪着百十个穿着补丁衣服的族人,都是当年那三十一家管事的家人,一妻一子一女。
李钰一步一步的走到百十个罪人跟前,身后跟着的是一群高高在上的长老和大管事。
其中许多妇人都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反而心里踏实了许多。
苟延残喘了这些年,众人都明白,新族长早晚都要回来清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