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丰一家正准备吃饭。
今天的饭是饺子。
老婆孩子已经馋的要命了。但是马丰不慌不忙,先把饺子丢给黑狗一个。
黑狗不是哪个小孩的小名。
黑狗就是一条黑色的狗。
黑狗吃了饺子之后,摇着尾巴绕着饭桌转圈,希望再吃一个。
但是马丰没有给它,而是一直盯着它。
半小时后,饭已经凉了。
马丰看见黑狗没什么异常,松了口气,对家人说:“行了,吃吧。”
儿子顿时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马丰的媳妇有点无奈的看着他:“自从你当了这个组长,整天神神叨叨的,这叫什么事啊?”
马丰说:“你懂个屁,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隔壁镇,你没听说吗?那边的组长菜地被人下了药,一家人全毒死了。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马丰的媳妇叹了口气:“得罪了那么多人,可查谁去?当然查不出来了。”
马丰把筷子一摔:“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得罪人?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老百姓不懂,我们也得懂,得帮着他们懂。”
马丰的媳妇摆了摆手:“好好好,我不跟你争论这个,吃饭,吃饭。”
马丰气呼呼的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琢磨。今天在村子里溜达的时候,老刘的媳妇腿脚好像不灵便。身子也笨重,穿的衣服也宽大。
也不知道是胖了,还是怀了。
不对,这年头哪有上胖的?一定是怀了。
想到这里,马丰往嘴里填了两个饺子,抬脚就要走。
马丰的媳妇在后面喊:“你去哪?”
马丰说:“抓人。”
马丰的媳妇叹了口气:“这叫什么日子啊,整天正事不干,盯着人家婆娘的肚皮。”
马丰兴冲冲的向老刘家走去。
但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街上这么多人?
天已经黑了,黑灯瞎火的,这些人不回家钻被窝,在这里干什么?
要闹事?
马丰警惕性很高。他拽住其中一个人,问:“这是要干什么?”
那人低着头,叹了口气:“去上香。”
马丰好奇的问:“去哪上香?”
那人说:“给马王爷上香。请马王爷开开眼。”
马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紧接着,马丰发现这个人很面生,根本不是本村的人。
他立刻警惕起来了,拽住他问:“你是谁?是我们村的吗?”
这人说:“是啊。只不过你白天出来,我晚上出来,咱们俩是不得见的街坊。”
马丰觉得脑子有点迷糊:“是吗?”
紧接着,他发现从旁边走过去的人,全都不认识,一个个都是生面孔。
马丰想要去找老刘,但是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他竟然转不开身子,只能跟着人群,向前挪动脚步。
马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来到一座小庙里面。
周围的人全都跪了下去,一个劲的哀求。
马丰仔细看了看,发现庙里面供着的神仙很面熟。
他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惊讶的发现,那神仙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这时候,马丰听到身后的人正在小声的祷告。
有人说:“马王爷,你让我投胎吧,再有三天,我不投胎就魂飞魄散了。”
有人说:“马王爷,你让我投胎吧,我只能坚持一天了。”
有人说:“马王爷,你让我投胎吧,我眼看就要散掉了。”
马丰的冷汗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些人都是死了之后的人。
马丰想走,结果那神像忽然动了,一伸胳膊抓住了马丰的胳膊,然后将马丰拉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马丰快吓哭了,他想要挣扎,可是这神像像是一个铁盒子一样,把他关在里面,根本动弹不得。
这时候,忽然有一只鬼站了起来,指着神仙说:“吃了马王爷,咱们就能投胎了。吃马王爷一块肉,来生再做活人。”
于是这些小鬼全都冲上来,对着神像撕咬起来了。
马丰疼的惨叫无比,可是惨叫声好像让那些鬼魂更加激动了。
忽然,马丰感觉自己的叫声越来越像是婴儿的哭声了。
他猛的打了个寒战,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样。
他张开眼睛向周围看了看。
小庙不见了,鬼魂不见了。
自己是躺在大街上的,刚才竟然在街上睡了一觉?
小孩的哭声是从不远处传来的。
马丰听了听,好像是从老刘家传来的。
起初的时候,哭声很嘹亮,但是很快就听不太清楚了,好像被蒙上了被子。
估计是老刘担心有人听见。
老刘的媳妇,果然怀孕了?还剩下来了?
不过,这时候马丰也顾不上老刘了。
刚才的梦太可怕了。
马丰跌跌撞撞的向自己家跑去。
家里面还亮着灯。
马丰擦了擦冷汗,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的给自己灌下去了。
他喘了口气,对自己媳妇说:“你可不知道,刚才…”
马丰说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他发现家里面多了两个人。
一个年轻的男人,另一个是纸人。
年轻的男人正在吃饺子,纸人则抓耳挠腮的打量着自己媳妇。
马丰的媳妇,面色苍白,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
这时候,纸人忽然扭过头来,向马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
马丰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声,然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李闻有点无奈的看着马丰:“马组长这胆子,也太小了吧?”
纸人也有点鄙视:“刚说了一句话就晕了,什么玩意嘛。”
纸人对马丰的媳妇说:“你丈夫晕倒了,你不去把她扶起来?”
马丰的媳妇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哆嗦着说:“扶,扶起来。”
她下了炕,然后两腿一软,也倒下了。
李闻:“…”
纸人对李闻说:“你不去把人扶起来?”
李闻一边吃饺子一边说:“你怎么不去?”
纸人说:“我是鬼啊,而且是魂魄不足的鬼,你好意思让我去?”
李闻瞪了瞪旁边的小孩:“去把你爸妈叫醒。”
小孩哭着去摇晃马丰了。
李闻已经把饺子吃完了,他对纸人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纸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李闻说:“想没想过投胎转世,重新做人?以前你魂魄太弱,投胎有点困难,现在不一样了,可以试试。”
纸人呵呵笑了一声:“算了吧。现在这个形势,投胎也生不下来。白白损耗魂魄。”
“你别以为投胎不成,重新来过就行了,其实会损失不少能量。像我这样的,顶多三回,就被打回原形了。”
李闻同情的嗯了一声。
马丰被叫醒了。
他跪在地上,哭喊着说:“我不是马王爷啊,你们放过我行不行?我求你们了。”
李闻纳闷的看着他:“这说什么呢?什么马王爷?”
在李闻的逼问下,马丰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李闻乐了:“除了我们,还有人打算替天行道呢?”
纸人说:“应该是这段时间投胎不成的鬼魂。”
马丰哭哭啼啼的说:“我也是奉命行事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有事也别冲着我来啊。”
李闻问:“你奉谁的命?”
马丰说:“是县里边孙会长的命令。”
李闻有点头疼:“为了生个孩子,我还要去县城一趟?”
马丰畏惧的看着李闻身边的纸人,小心翼翼的说:“谁要生孩子?”
李闻说:“我们家何花。”
马丰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难道是被人从考场上带走的何花?”
李闻嗯了一声。
马丰又惊讶的看着李闻:“那你就是李狗剩?”
李闻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马丰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其实,你们也不一定非要去县城。我给你们写个说明,你们有了这个说明,咱们镇上的人就不会管你们了。”
“回头等孩子生下来,是交罚款还是送人,你们看着办就行。实在罚款交不上,你们再找孙会长也行。”
李闻答应了。
马丰立刻笔走龙蛇,写了一封信,然后盖上了章。
李闻看了看,这信上写李闻的大儿子有残疾,因此特批要个二胎。
李闻把证明揣起来,对马丰说:“你再给三舅家的表哥写一个。”
马丰已经被吓破胆了,有求必应,笔走龙蛇又写了一个。
李闻揣着两个证明,兴冲冲的走了。
而马丰看着自己媳妇,叹了口气:“明天,我就辞职吧。这个活不能干了。”
马丰的媳妇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打冷战。
路上的时候,纸人对李闻说:“你的阴珠在哪呢?是不是该给我了?”
李闻说:“别着急,咱们先把证明送回去。”
他们两个进了凶宅,然而凶宅里面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闻有点纳闷:“难道还没搬过来?”
他们又回到三舅家,三舅家也没人。
李闻心里有点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他开始敲邻居家的门。
敲了很久,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人探出头来,警惕地问:“什么人?”
李闻说:“你知道狗三一家人去哪了吗?”
八字胡沉默了几秒钟说:“不知道。”
李闻感觉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到底在哪?”
八字胡转身关门。
李闻直接一脚踹过去,把门踢开了。
“人呢?”李闻问。
八字胡疼的呲牙咧嘴,扯着嗓子喊:“来人啊,杀人了。”
李闻捡起一块砖头,在他头上蹭了蹭:“人呢?”
八字胡怕了,小声说:“刚才来了一辆车,把他们带走了。应该是去了镇上的卫生所。”
李闻一听这话就急了,骑着自行车向镇上赶过去。
镇上没有医院,只有一个小小的诊所。
里面的医生水平不怎么样,别说动手术了,抓药都费劲。
等李闻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哭声。
李闻的腿有点软。
他把自行车仍在路边,身子僵直着走进去。
看见何花和狗三的媳妇并排躺在手术台上。
有血流出来,淌了一地。
看不见医生,可能已经跑了。
老妇正坐在地上哭。
李闻拍了拍何花的脸:“何花,何花?”
何花没有反应,她已经死了。
李闻看见她手里还攥着那张报纸。
报纸的主标题是:人多力量大。
副标题是:英雄妈妈生了五个孩子,为建设祖国贡献了人才。
李闻缓缓地扭过头来,对纸人说:“帮我找到何花的魂魄。留住她的魂魄。阴珠咱们好说。”
纸人郑重的点了点头,去找何花的魂魄了。
李闻蹲下身子来,问老妪:“医生呢?”
老妪哭哭啼啼的说:“跑了。你三舅带着人去追了。”
李闻握着板砖,到了马丰家里面。
马丰正打算睡觉,看见李闻来了,睡意全无。
在李闻的逼迫下,马丰把与此事有关联的所有人的名字都写下来了。包括家庭住址。
李闻满意的点了点头。
马丰小心地问:“何花死了,是我们工作失误。我们也是无心的。抓他们两个,是早就下的通知,我也不知道下边的人今晚就动手啊,你能冷静下来吗?你能…”
李闻摇了摇头:“我不能。”
然后,板砖抡起来,把马丰的脑袋砸进了腔子里。
马丰的儿子顿时号啕大哭起来。
马丰的媳妇死死的捂住儿子的嘴。
李闻冲马丰的媳妇呲了呲牙。然后走了。
他走出马丰家,看见纸人正等在那。
纸人对李闻说:“你杀人了?”
李闻嗯了一声。
纸人叹了口气:“你不能杀人,杀了人之后,心中的怨气越来越盛,等你死了之后,怨气侵蚀理智,你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厉鬼。”
李闻笑了笑:“随便,我要照着名单杀人了。”
纸人拦住李闻:“现在何花要紧,我已经找到何花的魂魄了。不过那魂魄弱的要命,你得想办法把她救活。”
李闻点了点头。
就当他要跨出小院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
他从墙角揪出来了一个魂魄。
这魂魄很弱,是马丰的。
李闻笑了:“用你来喂养何花,再好不过了。”
马丰痛苦的挣扎:“你简直是魔鬼。”
李闻笑眯眯的说:“彼此彼此。”
随后,李闻把马丰交个了纸人。
李闻没有阴阳二气,杀不死鬼魂。让纸人做这件事,最好不过了。
在回去的路上,李闻忽然说:“我活不了几天了。”
纸人回过头来:“什么意思?”
李闻也有点愣神: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这时候,李闻发现自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这身体把板砖丢掉了,从身上掏出来一把刀:“还是这个用着比较顺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