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从床上爬起来,感觉胳膊腿都有些发酸。看来被人揍得不轻。
不过没关系,李闻还记得修炼的方法,不出几个月,又是一条龙精虎猛的汉子,到时候,报仇雪恨的日子就到了。
李闻问老妇:“什么时候见那姑娘?”
老妇说:“别着急,等天擦黑了就可以了。你先把自己拾掇拾掇,别邋里邋遢的。”
李闻哦了一声,在屋子里四处找。
老妇问:“你找什么?”
李闻说:“我想照照镜子。”
老妇:“你去水缸里照一下就好了,咱们家没有镜子。”
他走到水缸跟前照了照,水缸里面倒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来。依稀便是自己。
李闻挠了挠头:“太不公平了,如此盛世美颜。除了我别人都能看清楚。”
李闻摇了摇头,把这些奇怪的念头都赶出去,然后开始拾掇自己。
这家里面是真的穷啊。
镜子没有,自行车没有,体面的衣服也没有,裤子上还打着补丁,晚饭居然是窝头。
这点家当还相亲呢?
李闻有点担心,自己晚上要见的姑娘…不会有点小毛病吧?
不然的话,怎么能轮到自己?
李闻和老妇聊了几句,渐渐的知道了,这里的时间线大概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
如果是那个年代的话,穷成这样,还情有可原。
毕竟大伙都穷。
老妇吃得很快,吃完之后就出门了。
李闻吃得很慢,主要是窝头和老咸菜难以下咽。
等李闻吃完的时候,看见老妇吃力地推着一辆快要散架的自行车进来了。
她对李闻说:“去见那姑娘的时候,骑着车去。她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这车是咱们家的。”
为什么有一种钱院长的感觉。
他看了看车。
没有铃铛可以理解,没有挡泥板可以理解。锈迹斑斑可以理解,没有链条是什么鬼?
车链子都没有,这怎么骑?
李闻干咳了一声:“这车,坏的吧?”
老妇说:“要不然怎么给你安排到晚上见面呢?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你这车是好的还是坏的?有一辆车就行了。”
高,实在是高。他忍不住向老妇竖了竖大拇指。
晚饭吃完,天还没有黑。
这主要是借着傍晚的亮光吃饭,吃完时候就可以睡觉了。省灯油钱。
李闻耐着性子坐到了天黑。
等天黑下来的时候,又有点饿了。
不过想了想,李闻还是没有在吃东西。
毕竟…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了。
外面有人叫门,是个女人的声音:“在家吗?”
老妇连忙开门:“在呢,在呢。”
很快,一个身材壮硕的女人进来了。
约莫三四十岁,这大概就是王婶了。
王婶嗓门洪亮,对李闻说:“大侄子,你遇见王婶我,可是走了狗屎运了啊。”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别扭呢?
王婶似乎也没指望李闻回答,扭头对老妇说:“你这孩子,不是我说难听的啊,木楞楞的,没什么本事,人又怂,是属于打光棍的那一群。不过,咱们毕竟沾着亲,你说我不管你们,谁管?”
老妇连连应声,然后从屋子里拿出来两个布包。
老妇说:“这里面是刚打下来的红枣。一包给你,一包带过去给人家姑娘。”
王婶看了看两个布包,一脸嫌弃:“要不说你们越混越穷呢?抠抠索索的,这点红枣,还分两个包?”
王婶把两包并一包,都塞进李闻怀里了:“王婶什么没吃过?不稀罕这个,这一包红枣,都给那姑娘家吧,让人家给你留个好印象。”
李闻哦了一声。
老妇千恩万谢。
王婶又说:“对了,咱们亲兄弟,明算帐。答应我的媒人礼可不能短了啊。”
老妇连连摇头:“那不能少,那不能少。只要说成了,二十块,我早准备好了。”
王婶嗯了一声,又对老妇说:“我和那边通过气了。你拿出来五百块彩礼钱,这新媳妇你就娶到家了。”
王婶看了看破院子里的破房子:“你有五百块吗?”
老妇咬了咬牙:“放心,只要说成了,我砸锅卖铁,我也把钱凑出来。”
王婶说:“那就是你的事了。反正只要我的活干完了,二十块钱我是照收不误。回头你凑不出钱来,这事黄了,怪不着我。”
老妇说:“不怪,肯定不怪。”
王婶看了看旁边的李闻:“愣着干嘛呢?走啊,呆头呆脑的,还想娶媳妇呢?”
李闻脸上笑嘻嘻,推着自行车跟在王婶身后。
等他们走出家门口的时候,老妇忽然说:“今天没有月亮,路上慢点啊。”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李闻回头看了看,老妇正倚着门框站着,脊背已经微微有些驼了。
王婶带着李闻在村子里拐了个弯,就看不见老妇了。
王婶叹了口气:“吃饱了饭,就是娶媳妇,娶了媳妇就是生孩子。生完孩子又想办法让他吃饱饭。这一辈子啊,迷迷糊糊就这么过去了。”
李闻嗯了一声:“是啊。”
王婶笑了:“是个屁啊,你懂吗?”
随后,王婶一屁股坐在了自行车后座上。
李闻一个不防备,自行车前轱辘直接翘起来了。
王婶大喊:“稳住,稳住啊。笨手笨脚的,能干的了什么?”
李闻心里破口大骂:你特么的到底多少斤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闻总算稳住了自行车,然后推着车,载着王婶往前走。
泥土路并不平坦,稍微有坑坑洼洼的一颠簸,前轮就想飞起来。
李闻累的满头大汗,也提心吊胆。
好容易到了那姑娘家门口。
王婶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又给李闻整了整衣服,然后对他说:“对你,我也不提什么要求了。少说话。你这个脑子,说得多错得多,回头事情黄了,打光棍的是你自己,明白了吗?”
李闻哦了一声。
王婶敲了敲门,然后扯着嗓子喊:“小花在吗?我把帅小伙领来啦。”
里面很快有人应声,打开了院门。
李闻看见是一个中年妇女,估计是那个姑娘的妈妈。
王婶指着妇女说:“快叫婶子啊。”
李闻很别扭的鞠了一躬:“婶子。”
中年妇女笑了:“这孩子还听懂礼貌呢?骑自行车来的?”
李闻看了看旁边的破车:“嗯,骑自行车来的。”
中年妇女顿时热情了不少:“快进来吧。这自行车不便宜吧?”
李闻张了张嘴想说话,旁边的王婶说:“是不便宜,不过没事,他们家不露富,平日里不张扬,其实手里边有点钱。这不是孩子要办事了吗?得有辆车啊。”
随后,王婶踹了李闻一脚。
李闻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把那一包红枣拿出来了,递给中年妇女:“婶子,这是…”
妈蛋,好羞耻。这玩意该怎么介绍?
好在中年妇女没给李闻介绍的时间,她一把拽过布包,一边看里面的内容,嘴里面热情的说:“哎呀呀,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这孩子。”
随后,她朝屋子里喊:“小花呢,出来见人啊。”
屋子里面跑出来三四个小孩。
李闻有点懵:这些孩子,最大的也就十三四岁吧。
不论哪个是小花,都下不去手啊。
很快,屋子里走出来个男人。
他赤着胳膊,手里提着烟杆,抽了口烟,气呼呼的说:“在里边发犟呢,我看她就是皮痒痒了。早晚揍她一顿才踏实。”
王婶笑呵呵地说:“有脾气好啊,有主见,能干大事。咱们小花从小学习就好,以后没准出人头地呢。”
男人呵呵笑了一声:“屁的出人头地,一群赔钱货。”
李闻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跑着的,全都是女孩。
他跟着王婶和小花的妈妈进屋,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婴儿。
王婶低声说:“这是小花弟弟。”
李闻哦了一声。
王婶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李闻一眼,心想:这二货怎么就不开窍呢?小花爹妈,全指着这男孩呢,你夸他一句也好啊。不要钱的好话一说,人家又高兴,何乐而不为?
唉,太累了。
王婶有一种队友全是猪,实在带不动的无力感。
中年妇女指着里边一边屋子说:“小花在里边呢,你们去聊聊?”
李闻哦了一声,掀帘子进去了。
里面一个姑娘,正坐在炕上。
炕上放着一张桌子,桌上点着油灯,油灯旁边还有一本书,姑娘在看书。
李闻心中大喜。
能看书,至少说明智商没问题啊。
李闻挠了挠头:“嗨,你好。”
他硬生生把小姐姐三个字憋回去了。
姑娘没搭理他。
李闻有点尴尬的自己坐下来了。
这时候,王婶已经和小花的父母在外间聊起来了。
经常有只言片语传过来,什么五百块钱,什么酒席,什么缝纫机手表…逐日此类很多令人难懂的话。
李闻百无聊赖,开始盯着姑娘看。
姑娘长得很不错,细皮嫩肉,而且昏黄色的灯光,像是加了一层滤镜一样。让这姑娘全身都泛着光。
李闻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他想没话找话,但是又找不到话。
他只好探过头去,想看看这姑娘在看什么书,也许能用书做引子,打开话匣子呢。
李闻毕竟是大学毕业,而且涉猎广泛。这姑娘在这个年代,能看什么书?
即便是红宝书,李闻也能来上两句。
结果他一看,姑娘看的是数学书。
李闻顿时懵了:这特么怎么聊?
李闻开始尬聊:“你听说过…哥德巴赫猜想吗?就是…任一大于2的偶数都可以写成两个质数之和。”
姑娘没搭理他。
李闻叹了口气:这什么情况啊。
这时候,那姑娘拿出来纸笔,开始做题。
不过只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
李闻看了看,她在算一道应用题。显然是遇到困难了。
李闻的知识从高考结束那一天,就全部还给老师了。
但是,这姑娘看的书,好像也不是太难。李闻回忆了一下所学,很快就有了思路。然后厚着脸皮指点了姑娘两句。
那姑娘没搭理李闻,但是显然在草稿纸上按照李闻的思路算了算。结果真的得出来了答案。
她抬头看了李闻一眼,奇怪的说:“你挺聪明啊,为什么很多人说你是弱智?”
特么的这是谁造谣?怪不得这姑娘不搭理我呢。
李闻干笑了一声:“我那是藏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姑娘被逗笑了。
笑了的姑娘更好看。
李闻拱了拱手:“我叫李闻。”
那姑娘说:“我叫何花。”
然后她纳闷的看着李闻:“奇怪啊,你不是叫李狗剩吗?”
起名字能更随意点吗?这是人名吗?
李闻忽然觉得有点累,好像周围都是猪队友,实在带不动。
李闻对何花说:“李狗剩,是小名,我的学名其实李闻。周吴郑王的李,博古通今的闻。”
何花:“…”
李闻干笑了一声,问何花:“你为什么看数学书啊?”
这一句话问出来,何花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想考大学,我爹不让,还打我。他只想把我嫁出去,收你们家彩礼。”
李闻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大学一定要上啊。这一代大学生多金贵,真的是鲤鱼跃龙门啊。”
何花惊奇的看着李闻,眼睛顿时一亮:“你支持我上大学?”
李闻说:“我当然支持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何花疑惑的看着他:“你好像…学习成绩不怎么样吧?”
李闻干咳了一声:“我那是藏拙。三年不飞,一飞冲天。”
这时候,王婶在外边叫人了:“狗剩啊,聊的怎么样了?咱们该走了。你婶家点着灯点着蜡的,多费钱。”
李闻哦了一声,冲何花笑了笑:“有不懂的就问我啊。”
然后李闻跟着王婶出来了。
王婶和何花一家友好的倒了别,然后坐上了李闻的自行车。
李闻气喘吁吁的推着车,问王婶:“怎么样?”
王婶默不作声。
等自行车走远了之后,王婶忽然破口大骂:“一群王八的,也不撒泡尿照照,敢要一千块。有一千块,还来他们家?”
“那小biao子,整天弄着本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瞅瞅那桃花眼,一看就是勾男人的奸货,真要娶回家,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骂了一阵之后,王婶对李闻说:“狗剩啊,这事黄了,没关系,婶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王个庄有个姑娘,那家伙,膀阔腰圆,有力气,干起活来能顶个小伙子。”
“最重要的是身子粗壮,好生养,比何花那个瘦麻秆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