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早读课的时候,我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
看了看,李悠然正坐在椅子上,像昨天一样,把脸伏在双臂间。
我走了过去,没有惊动她,默默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书,一本一本叠着。
直到,我快收拾完了的时候,李悠然才有所察觉,慢慢抬起头,皱眉问道:“你干嘛?”
然后,她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整个人霍地站了起来,惊道:“怎么伤得这么重,又跟谁打架了?”
我不理她,继续把书收拾好,有高高的一垒,然后用双手吃力地搬了起来,准备离开。
可是李悠然把我拦住了,还推了我一下,怒道:“你说话呀!”
我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才艰难地张开高肿着的嘴,含糊不清道:“不……不用你管。”
说着,又要离开。
这时候,李悠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冷道:“是跟张狂打的对吧?”
我浑身僵了下,却不再说话了。然后李悠然又更加用力推了我一下,大声道:“你哑巴了是不是!”
在她这一推之下,怀里的书撞在了肚子上,让我喉咙发痒,又吐出了血。
虽然吐得不多,但也把怀里的书弄脏了,让得周围的同学齐刷刷把目光射了过来。
我怕被人看笑话,手忙脚乱地擦着嘴巴,不经意看了李悠然一眼,发现她眼眶红红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我不回答她所以惹得她生气了,还是别的原因。
终于,我又费劲地站了起来,尽管肚子痛得像有一团火在烧,但我还是挣扎着,一步一步走到了最角落的那张桌子,慢慢坐了下来。毕竟,少了李志鹏跟他的四个小弟,教室里空出了整整三张桌子,位置是有余的。
而作为一个男人,决斗败了,我就应该遵守自己说的话,自动离开李悠然,并且以后也不再去纠缠她。
反正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跟她之间也绝无可能,干脆就彻底断绝幻想了吧。张狂那么有钱,长得又帅,确实跟李悠然很般配,也能给到她所需要的一切,不像我,离开了学校,饿了没饭吃,困了也只能睡在桥洞里,只怕跟流浪汉也强不了太多吧。
就这样,到了中午放学。
张狂又到门口来了,往里面挥了挥手,李悠然果然就默默走了出去,跟在他身后离开。
我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了目光,原以为已经可以放下,但心脏还是一阵阵地抽痛着。
我因为伤势太重,尤其是肚子,应该是伤到内脏了,稍微动一下都会痛,只好不敢随便走路,连饭也不吃了,午睡也打算在教室上过着,试一试等到下午了,会不会好受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整个教室都变安静了,应该是所有人都走了吧。我也乐得清静,把脸伏在桌子上,准备歇息一会。
就在这时候,旁边突然有了些动静,然后就传来了浓郁的饭香。
我正饿着,不由得抬起头一看,顿时,整个人就僵住了,呐呐着说:“阿雨,你……”
“我刚才在饭堂坐了好久,也去你宿舍看过了,都没找到你,就知道你肯定还在教室。”陈雨把她那个装满了饭菜的粉红色饭盒,推到我面前,甜甜笑道:“很饿了吧?快点吃呀。”
我犹豫地看看她,又看看那一盒饭,最终还是饥饿打败了所有顾虑,不由得把饭盒捧起来,再拿起勺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我吃得正香时,陈雨又从地上拿起了一只有着红十字的小箱子,打开后,在里面翻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有红药水,有纱布,也有消毒水,等等等等。
我不由得停下动作,
睁大了眼睛看她。
陈雨看了我一眼,讶道:“怎么停了,继续吃呀。”说着,用一根棉签沾了些红药水,慢慢地涂在我额头的伤口上,痛得我浑身僵了一下。
“痛吗?那我轻一点儿。”陈雨轻轻在我额头上吹了一下,然后继续涂着,只是动作果然轻了许多。
看着她美丽的脸,看着她认真的表情,还有嘴上碎碎念着什么,不知怎地,像极了我娘,在我小时候被后爹打完之后,她也像这样,让我枕在她腿上,拿一些药酒给我涂着肿起的地方,嘴上轻轻哼着一些童谣,那么细心,那么温柔。
我呆呆看着,刹那泪如泉涌。
陈雨惊道:“怎么哭啦,是太痛了吗?”
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痛,不痛。”
她又问:“那是饭太难吃了?”
我还是摇头,哽咽道:“不难吃,不难吃。”
陈雨这才松了口气。涂完了药水,她就站了起来,按我脸上伤口的大小,把纱布剪成不同的形状,敷上去后,再用白色的胶布黏住,而额头则用绷带一圈圈缠了起来。
“好了,这几天脸上尽量不要碰水,晚上洗澡的时候,用毛巾擦一擦就好了。”陈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叮嘱道。
不知是不是她的药水有奇效,我晃了晃头,果然没那么痛了,而我的饭也已经吃光,于是把空空的饭盒还给她,轻声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不知道,我肚子的伤势才是最重的,只是我没有告诉她,不然她肯定又会逼着我去医院的。
很快,午睡铃声响了,陈雨把东西收拾好后,又扶着我回了宿舍,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至此至终,她也没有问我是怎么受的伤,估计她也看得出来,我跟李悠然如今的关系,只是她怕我伤心,才刻意避开了这一点。
——
也许真的是陈雨的药有奇效,过了三天之后,不仅脸上消肿了很多,肚子也没有那么痛了,起码自己走路、吃饭、洗澡等,都可以自己解决了。
在这三天里,我跟李悠然分开坐了之后,她也没有再找过我,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一眼,这让我伤心的同时,又有些释然,早点散了好,毕竟长痛不如短痛。
只是看得出,她跟张狂发展得很快,两个人无论是吃饭还是散步,基本都待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偶尔人少了,还能看到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十指紧扣着,非常甜蜜。
虽然班上和隔壁班的人,都在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堪称神仙眷侣,简直是羡煞旁人,但我已经慢慢看得习惯,再也不会有之前那么难受,至少不会心痛的,连呼吸都困难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不知是不是养成了习惯的缘故,在宿舍的时候,只要有时间,无论起床还是睡觉,我总会盯着头顶上那个蚊子看一阵,看得尸体干枯了,就又重新换一只黏着,继续看。
而我的视力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好,那小小的蚊子落在我眼里,简直大了十几倍,真的是连它身上那些细细的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在教室的时候,对面教学楼离我座位起码有上百米远,但我仍旧能够看得清楚那些教室里面学生的脸,非常神奇。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那天晚上下晚自修后,我因为宿舍的两个桶漏水了,于是翻墙出了学校,准备到外面买两个新的。一路上,穿过了旁边的那一片绿化带,我安然地来到了大街上,然后到一家商场买好桶之后,又准备按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停了一辆轿车,车前站着两个人,一壮一瘦,虽然隔着远,但我还是一眼就看清了他们的脸。
一个是张狂,一个是许久不见了的周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