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的惨状,李志鹏的四个手下有点不淡定了,惊慌道:“李哥,这样下去,不会出人命吧?”
“怕个屁!这条桥是废弃的,下个月就要推掉重修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们也是全程带着手套,就算把他们杀了,警察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李志鹏骂道:“要是你们怕的话,就赶紧滚,那笔钱一毛也别想分到手!”
不知是觉得李志鹏的话很有道理,还是因为在金钱那巨大诱惑的驱使下,几个手下竟然真的没那么怕了,脸色也重新变得凶恶起来。
“妈的,要不是那个张扬说后面还要上演好戏,我真想一刀捅了你!”李志鹏往我身上吐了口口水,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噗通一声扔进了身旁那缸强酸里。
“你不是想救人吗?那可就得看你舍不舍得自己的手了!”李志鹏森然笑道:“友情提醒你,不尽早捞出来的话,钥匙化掉一半,也照样开不了锁的!”
说完,他手一招,大声道:“我们走,先去张扬那边给他汇报!”然后带着几个手下,急匆匆地往桥的另一边跑去,不一会就消失了。
夜色下,风微凉。
我艰难地爬起来,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染红了,头痛欲裂。
整条桥上,如今只剩下了我和陈雨两个人。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被血染红的视线中,是陈雨那又开始变得的绝望的目光。
“别害怕,我还在呢。”我努力朝她挤出一点笑容,“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罢,我走到架子下,先打掉了那根蜡烛,然后挣扎着,来到了那缸强酸旁,往下看去,看到那把钥匙正躺在底部,身上不断冒着气泡,浮上来后,立即就变成了刺鼻的白烟,就跟碰水了的生石灰一样。
玻璃缸被放进了地上的一个圆坑里,这是李志鹏早就设计好的,防止我把缸推倒后,倒光里面的强酸,再去拿钥匙。
所以,想要把钥匙拿起,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手去捞。
这一刻,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静静凝视着,心中是不知名的情绪。
下一刻,我脸色冷厉起来,将右手猛地扎入了强酸中!
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那股惊人的痛楚还是瞬间让我脸色变得扭曲起来。
巨大的“嗤嗤”声下,我的衣服被酸化,皮肤一寸寸被腐蚀。
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消失的感觉,很清晰,让我内心一片感伤。
在这种难以言状的折磨下,我咬紧牙关,手掌一点一点摸索着,有好几次已经摸到了钥匙,但是又因为那难熬的剧痛而脱手了。
终于,在我的右手已经由疼痛变成麻痹,再从麻痹慢慢变得麻木的时候,我终于抓住了那把钥匙,猛地把手抽了出来。
整条袖子被腐蚀完毕之下,是我已经鲜血淋漓、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露出白骨的手臂,不断往外渗着血,一片酸臭,哪怕再多看一眼,就会有一种让我痛哭出声的冲动。
我只能移开目光,不敢去看,转而用左手把钥匙拿了过来。
虽然,钥匙身上还沾了些强酸,酸化了左手手掌上的皮肤,但那点疼痛,我已经不在乎了。
捏着钥匙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了木架子前,我重重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才艰难地把钥匙插进了那把锁的锁孔里。
由于钥匙已经被腐蚀了一些,我拧了好多下,才“咔嚓”一声,把锁打开。
因为陈雨被吊在绳子上,整条绳子绷得很紧,所以当我把绳子从锁扣里弄出来的时候,累得满头大汗的同时,左手的指甲已经翻了两个。但我顾不上理会,将绳子在腰上缠了几圈,确定不会轻易脱手之后,才敢去把陈雨放下。
但是木架子上的柱子伸出去很远,让得陈雨离桥栏有一米多的距离,以我目前的状况,哪怕手里拿到了绳子,也没法把她拉过来。
好在陈雨也很聪明,用眼神给我示意,自己则开始慢慢晃动身体,像荡秋千一样,幅度越来越大。
最后,当幅度达到了最大值的时候,我往前猛冲出一段距离,宽出一段绳子,陈雨整个人便斜斜的地跌落在了桥上。
整个过程,简直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
哪怕我跟陈雨之间,有一丝丝的配合失误,那么结果就是另外一个极端了。
之后,我又费尽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陈雨手上的绳子解开,也将她嘴上的胶布拿下。
重获自由的陈雨嘴巴一扁,整个人扑进了我怀里,声音尖锐地大喊:“你的手!”
我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故意不去看自己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右手,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陈雨抬起头来,美丽的脸上挂满了泪花,她焦急地说:“快点去医院吧,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外科医生治疗的!”
我冲她笑笑,但却摇了摇头,松开她,吃力的站了起来。
陈雨也跟着站起。
她抽泣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哭腔道:“小海,对不起,偷拍那件事……我一直都误会你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天上那轮又大又圆的月亮,不知为何,本来胀痛的脑子,竟然变得通畅起来,全身也渐渐有了些力气。
我心中一片凄切,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见我不说话,陈雨以为我出什么事了,急道:“小海,你怎么了?”
“我没事,阿雨。”我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女孩儿,洁白的月光倾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件圣洁的薄衫,美得惊天动地。
“你真美。”我由衷地称赞道。
一霎那,陈雨的脸儿浮现些许绯红,她用明亮的目光看着我,犹豫着说:“小海,如果……我说我对你很有好感,你……”
也许是后面的话过于羞人,她一时说不下去了。
看着她娇羞的容颜,我用左手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她只是稍微抵抗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红着脸,慢慢把头枕在了我胸口。
也许是胆子大了一些,陈雨从我怀里抬着头,红唇离我那么近,鲜艳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轻声说:“小海,从今往后,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愿意。”我在她光滑的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陈雨微红的脸满是欣喜,眼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她呐呐着说:“那……你还记得,四年前的夏天,我们之间许下的约定吗?”
“我记得。当初你说过,等我的病完全好了,你就带我去你家,见你的爸妈,然后,再带我去吃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陈雨眼睛变得朦胧起来,轻柔道:“小海,你放心,我家里……很有钱,我会找医生把你的病治好的,你的手,也一定可以得到有效的治疗!”
“阿雨,你知道吗?”我看着她的眼睛,答非所问道:“从四年前你来村子的那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你了。”
“那两个月的时间里,你每天都陪我玩,不仅不嫌弃我,还教我读书认字,别的孩子欺负我,你也会帮忙……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那么开心过。”
陈雨重新把头枕在我胸口,静静聆听着,完美的脸儿似乎因为我直白的话而变得更红了。
“后来,你走后,我对你的喜欢,就变成了深深的思念。”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点躁乱与冲动,让得我有些移不开目光。但这点异样,却阻止不了我发自内心的告白,继续轻声诉说着:“这四年里,我走了好多的地方,也吃了挺多的苦头。有时候,累得已经走不动了,只要一想到你的样子,我浑身就又充满了力量。”
“阿雨,你知道吗?如果你刚才的话,放一个多月前,我们重逢的那一刻跟我说,我估计会开心得疯掉。”
陈雨浑身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眼里有些不解,询问道:“现在说,不是一样吗?”
我没有回答她,仍旧看着天上那一轮月亮,幽幽道:“曾经,我那么的想念你,爱你,把你当成了唯一……”
“那现在呢?”陈雨挣扎开我的怀抱,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现在还是唯一吗?”
我终于抽回目光,静静看着她,内心填满了感伤。
陈雨立即明白了一切,眼眶开始变红,带着哭腔说:“是因为李悠然,对吗?”
她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站稳后,纯粹的眼泪立即决堤而出。
然后,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冲我大吼道:“你刚才不是答应了,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吗!”
“你不是也说了,你很喜欢我,早把我当成了唯一了吗!”
“……”
“你说话啊!”
“我撒谎。”
啪!
陈雨重重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然后她整个人也惊呆了,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事,一下痛哭出声。
我定定看着她,一动不动,眼里露出深切的悲哀。
“不知何时开始,我发现你变了,变得如此陌生,每当我看到你那冰冷的脸,就会心痛得无法呼吸。”我看着她脸上的泪水,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曾经,你是我的唯一——”
“但从现在开始,再也不是了。”
“对不起,阿雨。天气凉了,要多穿点衣服。”我吃力地站稳,然后转身大步走下了高架桥。
只听到,身后传来了陈雨伤心欲绝的哭声。
我径直走下了桥,找到之前那辆自行车,坐上去后,开始按照记忆中那个地址,狂蹬而去。
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的脑子里,四年前那个夏天,那些让我视若珍宝的回忆,那张每每让我半夜惊醒的动人容颜,渐渐地,就让一些粗鄙的骂声给取代了。而那张总是抿着嘴,一副冷冰冰模样的脸儿,则变成了我新的信仰,仿佛烙印一般,那么的深刻。
我拼命蹬着自行车,任由眼泪大滴大滴滚落。心里知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是对陈雨的愧疚,还是亏欠她的,我都已经通通还清了。
然后,我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开始寸寸飙升。
尽管头痛欲裂,尽管右手从短暂的麻木之后,又开始出现了新的剧痛,但我的脸色已经慢慢变得狰狞起来。
暮地,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大吼:
“张扬,你要是敢动李悠然一根汗毛,此生哪怕踏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