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组织的考验(1 / 1)

几乎同时,无名佛经在周逸脑海中升起。

仿佛一团密密麻麻的金光,普照世间沧海桑田。

蓦然间,周逸心中生出一丝明悟,对于这部日夜喧念的佛经理解又更深一层。

他正想着,仿若回应一般,那个已然写成的“度”字,释放出密密麻麻的光华,从楚夫人后背的鬼肤中散发而出。

每一缕光华,都如烈阳之炎,灼灼火热,熏炙夜色。

“啊!”

楚夫人猛然抬头,面孔狰狞扭曲,发出痛苦的尖啸。

顷刻间,她眼眶中盈满泪珠。

又在顷刻后,被这至阳至烈的白光蒸发殆尽。

而她的鬼魂之体同样岌岌可危,已然寸寸消融,转眼即便灰飞烟灭。

“不…圣僧饶命!圣僧恕罪!圣僧不要啊!”

楚夫人在地上翻身打滚,剧烈抖动,匍匐着爬向周逸的僧履,心里充满了迷茫与悔恨。

我…不过是想求道护身符而已。

为何竟会演变成了…自己杀自己?

天哪,地哪,幽冥哪!

这都是什么鬼啊!

我好恨!好恨啊!

恨恨恨恨…

无穷的怨念,翻腾而升,化作一缕缕骷髅状的黑烟,转眼却在白光中消融殆尽。

“恨啊…”

楚夫人念出最后一个“恨”字,眼底的戾气逐渐化散。

继而,她的鬼魂之躯,也被白光焚灭消融,湮灭于小院夜色中。

鸦雀无声。

陈池面色苍白。

耗头身躯微微颤抖。

其余的牛头鬼卒们,更是腿脚发软,面无鬼色,纷纷匍匐跪地,叩拜向那位年轻俊美的光头大大王。

或是祈求活命,或是表明衷心,哄哄闹闹,鬼话连篇。

周逸神色泰然。

无名佛经的宗旨在于度。

可这么一个度字,却并非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能承受。

飞天僵尸崔莺儿在自己那一斩下,涅槃重生。

既因为她心存善念,也因其兄长崔护,与佛有缘。

她方能有此造化。

而空山姥母座下的卖茶九女鬼,她们却在自己的“超度一掌”下灰飞烟灭。

实则因其作恶多端,祸害世人,无法度之。

而这位自己送上门来的鬼县主楚夫人。

她的命运造化又将如何?

是否与佛门有缘,承受住小僧的那一个度字呢?

周逸轻轻叩击着指尖,在小院四周升腾的滚滚阴气与鬼哭怪泣声中,微闭双目,默然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抹莹白的光华,从月中飘落,洒降城南小院。

随着那名身披白纱,玉背,清丽优雅的女子从光华中显现。

众鬼怪无不瞋目结舌,也不再鬼哭狼嚎,一个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名背后隐现华光的女子。

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咱们的文和县阴间之主,楚夫人啊。

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一样…对,是气质。

一个阴森古怪,凄楚冷漠。

一个从容优雅,端庄肃穆。

虽然依旧是太阴鬼体。

却已然判若两人。

“阿弥陀佛。”

周逸低喧一声佛号,细细打量起对面那名正朝自己欠身行礼的女子。

随后微微点头。

同样是鬼妇,那卖茶九女鬼在自己的掌下灰飞烟灭。

而这位楚夫人,却经受住了组织…不,经受住了无名佛经的考验。

能够浴火重生,看来还是有些佛缘的。

上回的崔莺儿,被自己“度”去了枷锁,重获本心,成了拥有自我意识的飞天僵尸。

而这位楚夫人,她被自己度去的又是什么?

周逸的视线停留在了楚夫人清雅淡柔、隐含喜色的眉目间,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是戾气。’

“楚夫人无需多礼,这般滋味,感觉如何?”

楚夫人抬起头,清旷的眸中,浮起浓浓的感激。

随后叹息道:

“回禀法师,此番滋味,实难言喻,若从深渊到云霄,又似从地府至天宫。

恍恍惚惚,似醒非醒,仿佛过了百转千世,终见彼岸。

多谢法师,助小楚看清因果,明辨是非!

小楚当遵照法师之言,护满世间五百婴童,以清业障!”

说完,这位鬼子之母恋恋不舍地抱起鬼婴,一步三回头,巧目盼兮。

最终还是踏上了那辆石马车,只带了四名鬼卒,隐隐甸甸,驶离了文和县。

文和县中,百鬼众魅黯然消沉。

月下人间,好似升起淡烟雾霭。

须臾间,一阵阵鬼泣神嚎,从县城阴间的无数角落传出。

有的鬼魂在惋惜拜泣楚夫人。

也有早就看楚夫人不顺眼的阴怪,在暗中欢呼高歌。

随着虚耗一族的介入,文和县中的鬼怪们逐渐停止住喧闹。

它们跟随着大小套娃一般,连表情都差不多的牛头阴怪,齐齐拜谒向县城南边的那座小院。

“吾等拜见大大王。”

“参拜大大王…”

“祝愿大大王证道太阴,幽冥永生。”

城南小院中,周逸拍拍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站起身向里屋走去。

“耗头,让它们都散吧。大晚上的,这阴气都快炸县了,扰人清梦。”

“我辈遵命!”

耗头满脸亢奋,雄赳赳气昂昂,领命而去。

六丈虚耗前脚刚走,陈池便兴冲冲地跑出,险些被门槛绊倒。

“师父…”

陈池满脸兴奋,想要恭喜,可话到嘴边却有些难以启齿。

师父乃是当世高僧,正道之光,却成为文和县阴间的幕后大大王,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用最近所读的那卷书里的典故来说,岂不就是…养匪自重?

呃…呸呸。

“陈池你也快睡吧。好好读书,才是出路。”

周逸向里屋走去,语气之间,颇有几分意兴阑珊。

陈池凝视着周逸圆亮的背影,先是有些不解,可很快眼中浮升起浓浓的敬意。

一旁传来某侍女鬼鬼祟祟的探问,“喂,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和尚师父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

陈池面露欢喜:“发生了一件足以决定文和县无数人命运的大事。不过对师父而言,却如蜗角虚名,蝇头微利,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才会如此平静…且沉默吧。”

香珠撇嘴:“切,才读了几天书就搞得文绉绉。

不过你说得没错,他的确是那种不好虚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