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阿紫惊慌失措,不断向前扑抓,试图留住那些魂魄元精。
她在这场梦境中,足足耗费了三年时间,方才搜刮诱骗到这么多精元。
却因为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僧人,一朝荡然无存,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她抬起头,娴静秀美的面容,扭曲幻化。
转眼间,已变得面目狰狞,丑陋阴森,全身散发着恶臭。
“臭和尚!我和你拼了!”
阿紫腾空而起,发出一阵凄厉的鬼啸,透明的身形拉长变大,宛如一道巨影从天而降,裹挟漫天阴风,恶狠狠地扑周逸。
与此同时,另外八名女鬼也腾空而起,卷来飞沙走石,黑烟滚滚,幻化出邪魔诸相,围攻向周逸。
“阿弥陀佛…”
周逸一眼扫过,这群女鬼中,阿紫、阿绯都是幽冥县主的实力,其余女鬼也都接近幽冥县主,想来都是那位空山姥母的得力手下。
“…所以,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卖茶九女鬼吗?”
年轻的僧人跏趺而坐,左手执拈花印,眉眼低垂,口中念念有词。
而他的右手,仿佛染镀上了佛光的灵辉,金光熠熠,空灵且威严。
右手抬起。
在空中抡出一圈半圆。
伴随着无名佛经而诞的灵光,注入观魂武人的一掌之力。
却如火上加油,让这掌的威势飙升至更高层面。
掌力扩散,化作一圈环绕着金色流光的玉轮。
极目细看,掌力中的金色流光,竟是一颗颗宛如琥珀宝珠的佛门经文。
宝珠中似有一名名小僧人在诵经,经文如焰又如光璀璨激荡 释放出浓郁的佛门灵气。
顷刻间,佛光掌力笼罩住阿紫等九名女鬼。
她们脸色苍白身形颤抖 终于认识到对面的年轻僧人,是自己无法匹敌的存在。
“啊!”
“这和尚厉害 快逃!”
“我怎么动不了了…姥母救命啊!”
“诛…
…灭!”
周逸一掌轻轻落下,如同佛前拈花 随意自如。
那九名女鬼 则仿佛坠入山火的飞虫蚊蚋,连挣扎的声音都没能发出,便魂飞魄散,融化殆尽。
“阿弥陀佛。”
周逸低喧佛号。
他愈发确定 无名佛经除了那个“度”字外,还可以对武技进行加成,大幅提升其威能。
凭他观魂境的武道修为,原本只能勉强抗衡县主层次的妖怪。
而在获得佛经加成后,他对上两名幽冥县主 外加七名准县主,都能够一掌度之。
自己如今的常规战力就算还没有达到太守层次 也应当属于县主层次中比较强的那一等吧?
周逸正默默盘算着。
却在这时,远处的“文和县”里位于梦境世界中央的那座水榭,宛如风中烛影 摇曳起来。
“呵…”
隐隐约约间 有女子的声音从水榭另一头传来。
遥远,疲惫,慵懒…仿佛刚刚苏醒,又仿佛在呼唤梦中之人,随她一同睡去。
“姥母终于有所感应,准备出关了吗。可惜已晚。”
周逸收回目光。
轻轻一个响指。
飘着烈焰的雪白巨马,踏蹄而来。
“孔东流,小僧这就送你离开这场噩梦。”
周逸抓住孔东流的肩膀,跃上夜马宽阔的后背。
夜马向前奔出,距离文和县越来越远,身后的世界也逐渐变得模糊而渺小。
阴灵何处感,沙麓月无光。
孔东流怔怔看着。
半晌,他转身朝向周逸,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伏身于马背。
周逸目不斜视,淡淡问:
“这是何意?”
孔东流朗声道:“弟子见色起意,险些被鬼怪所噬,幸而得师父相救,逃出生天。然而此生,却已心灰意冷,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致,看破红尘,愿出家为僧,青灯古佛,侍奉师父左右,还望师父允许。”
周逸头也不抬道:“不许。你不过是玩腻了,人空了而已,暂时进入了圣人模式罢了。”
孔东流怔了怔,咬牙道:“弟子一心向佛,为表诚意,都已自断尘根,和师父一样,削尽烦恼丝,成了一个光头。”
周逸余光瞥了眼孔东流光秃秃的脑袋,淡淡道:“这只是暂时的幻象,并非真实,你不过是为了借助我佛法力,夺回魂魄精元罢了。”
“可是…”
“小郎君别再浪费口舌了,你毫无慧根,非是我道中人,还是趁早回去继承那国公家业吧。小僧救你不过是为了帮徐府,可不想弄巧成拙…”
任凭孔东流说得天花乱坠,言辞恳切,甚至泪流满面,那年轻的高僧就是不答应。
面似冷玉,心硬如石。
“小郎君,小郎君…快醒醒!”
恍惚间,孔东流只觉有人在自己耳边叫唤。
‘谁啊,聒噪,没看到某在与圣僧说话?’
他心里想着,随后转向那名年轻高僧,试图再哀求一番。
目光所及,空无一人。
他也不在马背,而是立于高崖之上。
‘怎么回事?’
孔东流心头陡然一阵空荡荡,紧接着,只觉脚下石柱轰然坍塌,自己竟从万丈高空直坠而下。
“啊!”
孔东流惊呼一声,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轩窗,红木桌,一桌没吃几口的酒菜,以及几名神情凝重的国公府护卫。
“这里是…庆春楼?”
孔东流怔了怔,随后脸色骤变:“我怎么还在文和县,不好,这里有女鬼想要加害我!”
他猛然起身,向外冲去,还没奔出雅间,便被护卫们团团簇拥住。
“公子,这里没有女鬼啊!”
“是啊公子,你没事吧?”
“对了,黄翁是怎么了?他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听着众护卫的言语,孔东流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他看了眼面色酡红昏迷不醒的老仆,随后再度打量四周,只觉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可内心深处,却有个声音不断呼唤提醒着什么。
他深吸了两口气:“是了,你们可有看到一名年轻的僧人?”
众护卫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困惑与费解。
“郎君何出此言?”
“就连长安城都没有僧人,这一小小剑南县城里,何来的僧人?”
“公子,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吧?”
孔东流眸中浮起恍惚之色,低声喃喃:“我…该不会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吧?
在那个梦中,我遇到了一名心仪的小娘子,为了她,我羁留于文和县。
后有一日,却遇到一名僧人,用尽办法,告诉了我真相——
我所遇到的那个娘子,其实是女鬼所幻化,欲要害我性命。
也多亏那位年轻的高僧,诛杀众鬼,将我点化,才让我躲开一劫,逃出女鬼魔掌。”
听了自家公子讲的故事,众护卫全都愣住,眼底漂浮着惊讶、荒诞、古怪之色。
为首的护卫干笑道:“小郎君的梦好奇怪…呵呵,那个,时候不早,为防主子担心,小郎君还是随我等回徐府吧。”
孔东流摸了摸满头浓密乌发,轻叹口气,随后自嘲一笑。
“看这天色,才过了三炷香的光景而已。实在是那场梦,太过逼真,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都怪那个掌柜缠我讲那个什么银僧的故事,害我做了这么一场荒诞离奇的怪梦。”
他微微摇头,怅然若失,正要离开雅间。
忽然,从楼外传来一阵喧哗。
“快看!月亮没了!”
“不…不是没了!只是从圆月变回了残月!”
“不对,你们刚才是没有看见,先是那圆月没了,然后弦月重新出现…就好像中途被人换走了。”
“别胡说,这怎么可能!”
孔东流心头一紧,赶忙转过身,朝窗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