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马乖马,你果然是无所不达啊。”
周逸试图拍拍自家乖马的脑袋。
却被身高臂长所限,最终只能摸摸马儿肌肉发达的背脊。
“这隐身术,也不知会不会被平江君看破。他已远在县外,就算能够感应到气息,也无法下定论吧。毕竟他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夜马。”
梦境的世界,起初仿佛像是蒙着一层白雾,又似乎水光流转,朦胧隐绰,不像真实。
可渐渐的,白雾隐去,水影离散,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山川平原,江河湖海,国界城池,市坊街道,黎民百姓…
无不应有尽有,就如同一个真实的世界。
周逸勒马远眺。
陡然间,只觉一股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从远处山下的城池之中,飘荡而来。
周逸心知,定是梦中有术者,感应到了梦境被外人闯入,正在前来查探的路上。
毕竟在这梦境中,施术者才是无所不能的主宰。
自己虽有两大法门,剑气,夜马,都能够简单粗暴地破除这场梦境。
可一旦这么做,陷于梦境的孔东流,却会魂飞魄散。
即便肉身保住,也会沦为一个没有意识的痴呆。
对于京城的世家豪门来说,恐怕更加无法接受。
而术道与武道的区别,便在于此。
虽然不如武道霸气粗暴,一力降十会。
却胜在玄妙莫测,意境深远,待到它蔓延滋生,如附体之蛆,牵一发而动全身时,已非寻常武人能够暴力破解了。
“为了唤醒这名孔姓贵子,是候扮演一名冷漠无情的真高僧了。大威天龙…咳咳,又串词了。”
周逸飘然下马,拍了拍夜马的膝盖。
“小夜啊,这场解梦之局,还需要你的配合。”
夜马乖巧地匍匐在地,满脸温顺。
咻咻咻…转眼间,一道道透明的人影风影从天而降。
它们落地之后,摇身变幻,随后纷纷化作婀娜多姿、年轻貌美的女子。
霎那间,七女摆开阵势,警惕地盯着山坡那匹正在翻身打滚的夜马,眼中有荒谬,有惊讶,有警惕,也有欢喜。
“这…怎回事?这马应当不属于姥母施术画出的梦境吧?”
“当然了,没看它那么大。”
“咯咯咯…哪里大了啊?”
“妹妹别胡闹,此事非同小可!姥母尚在闭关,应当还没察觉到梦术异样,这样吧,我回去告诉阿紫姐姐,让她抓紧一些,你们在这盯着巨马。”
“好嘞,真是好雄壮的一匹巨马啊。也不知从哪来的。”
“嘻嘻,是好大啊,看着奴家真是好难受呢。”
“姐妹们,你们有没有感觉到有点痒啊?”
“妹妹这么快就痒了吗?这道行还是不够呀。”
众女说着说着就没了正形,嬉笑打闹,嘻嘻哈哈地观赏山坡上的雄壮巨马。
谁也没有发现,在她们身旁,纵使鬼眼也无法窥视之处,一名白袍僧人,正手编草叶,在她们之间,踱步穿过。
“果然是专修采补之道的鬼妇。婴儿姹女配阴阳,铅汞相投分日月,为了太阴炼形,连我家马儿都不放过。那位孔公子能撑到现在,也是不易。”
周逸施展隐身术,一边听着美女们的嬉笑挑逗之言,一边编织着草叶。
每编织好一片,便抬手插入女鬼的鼻孔…确实有点痒。
这草叶之术,乃是天师道典籍所记载幻术的一种。
却被周逸融合业果寺所见的虫精小人草绳牵鼻。
放入鬼妇鼻中,暂且留下一道印记。
诸女皆有一根草,谁也不曾少。
“她们口中的阿紫姐姐,看来就是负责采引孔东流阳气的主力了,她不离开孔东流,小僧也难以施法啊…小夜,引开她们。”
周逸一声令下。
在山坡上快活翻腾的夜马陡然立起。
它扭头朝向众女淡淡瞥了一眼,众女皆是悚然,面颊皆泛红潮。
“嘶~”
夜马仰头而鸣,迈开四蹄,向远处奔腾而去。
“它跑了!”
“别走啊!”
众女满脸的急不可耐,飘然而起来,化作一道道透明的人形虚影,追向夜马。
唯一还保持清醒的,便是那名曼妙妖娆身着大红袍的女子。
“怪哉怪哉,得赶快去找阿紫姐姐!”
她皱着眉头,转身跃起,化作鬼影,向山下的城廓飘去。
她自然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一名白袍如雪的僧人,蹑履而行,足不沾尘,静悄悄地跟随着她。
“这里是…文和县?”
周逸跟随名为阿绯的鬼妇进到城中,所见所闻,竟都无比熟悉。
街坊巷道,石桥流水,店铺酒楼,男男女女,所有的景观人文,皆与文和县一模一样。
周逸并无太多意外。
异梦术之所以能令人深陷入其中,难以自拔,醒来后亦恍如隔世,念念不忘,就是因其太过逼真,仿佛多活了一世轮回。
有心存善念的精怪用异梦术报恩。
自然也会有妖邪鬼物使用此术来害人。
周逸悄然跟随在阿绯身后,来到了距离石桥不足十里地的河畔水榭前。
尚未靠近,便听到一阵男女嬉笑之声,从小榭中传出。
隔着窗棂白纸,隐约见到一名风姿俊朗的年轻男子,正匐于案前作画。
身着紫纱的妙龄女郎,手执团扇,笑语晏晏,时而替孔东流擦擦汗,时而喂其一枚樱桃。
两人含情脉脉,形影不离,紧紧偎依。
当真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水榭外,周逸摸了摸滑不溜秋的光脑袋,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女鬼真是好大的胆子…
…敢喂小僧犬粮者,虽远必诛之!”
忽在这时,紫衣女郎侧过脸,向水榭外望了过来。
红袍女子穿过廊桥,伫足于门口,表情肃然,眨了眨眼,随后传音入密。
“姐姐,外头来了一匹…好大的野马…妹妹们都去追了。”
“你是说,姥母的梦术中,混入了其它生灵?”
“是啊姐姐,真是好大的一匹马。”
“姥母又在闭关,我等也不得随意离开,这样吧,我与孔郎说一声,便随你去看看。”
“咯咯,还孔郎呢?姐姐该不会真对这个人间贵子动了情吧?”
“瞎说什么。只不过姥母曾说过,让这些人间男子动情的最好办法,便是投之以情,演戏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