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隐门何师伯(1 / 1)

“地术传承…”

周逸思索片刻,道:“你两年多前来到徐府时,徐公尚在京城长安,大权在握,稳如泰山。你们隐门布局谋划,倒也了得,只用两年多便将他扳倒。后来呢?徐公归乡的那几日,你为何不下手?顾忌他背后那名高手?”

香珠摇头,眼里浮起一丝挣扎:“倒也不全是。我师父曾对我说,十多年前,我生父是被徐公所害,方才满门灭绝。可这两年,我暗中调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所以…”

“你想继续调查生父死因,可又畏惧隐门势大,才求小僧庇护?”

周逸话音刚落,心中忽生异样。

从楼外远处飘来一阵隐透某种韵律的脚步声,转眼已至斜侧的那株松树下。

男子穿着青衣,身形高瘦,佝偻着腰背,头发略微卷曲。

正是已成为蟾蜍之友的青年奴仆——肠奴。

可今日,他低垂的眸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有神,内蕴杀机。

周逸低喧佛号:“阿弥陀佛,足下是何人?”

“肠奴”耳朵动了动,目光从香珠移至对面的和尚,嘴角咧开一道透着讥讽的弧线,如在冷笑。

“赵珠,你迟迟不肯下手,果然已是背叛了师门。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这一小白脸假和尚吗?”

小楼内,香珠身体僵硬,不可思议地看着向自己传音的“肠奴”。

准确来说,是易容假扮成肠奴的那个人。

“师…师伯?”

“小贱人,还知道是我?”

伪装成肠奴的隐门高手缓缓挺直脊背。

午后的阳光下,他就仿佛一口刚刚发硎的宝剑。

冲天气势如同出匣的光芒。

破空而来,逼向小楼。

直撄其锋的香珠,则宛如****、滔天巨浪里的一叶扁舟,身形在波荡的空气中颤栗颤晃,摇摇欲坠。

“观魂?”

香珠脸色煞白,颇为吃力的低声喃喃。

大唐天下,武人之中,达到气感第三阶段观魂层次的,已是当之无愧的绝顶高手。

隐门之中,她所知道的观魂大高手,尚不足一手之数,并且全都是二代长老。

而三代里,就数她这位师伯天赋最高。

“哼,眼力倒是不差。某虽还不是观魂,可距离观魂,已不远矣。”

楼下男子目光闪动,淡淡道:“赵珠,你背叛师门,如今只有两个选择。被某擒回门中,接受剥皮断骨之刑,而后抛入悬崖,以试运数。

又或者…师伯我可是一向看好你,只要你愿意做我小妾,从此对我一心一意,我自会替你隐瞒此事。

如何?”

香珠满腔怒火。

剥皮断骨,抛入悬崖,说是自凭运数,实则不过换个好听点的死法而已。

至于第二种…当这个又丑又老又阴险的男人的小妾?

咦,那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赵珠啊,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

楼下男子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香珠傲人身姿。

“你所犯下的是必死大过,某要保你,也是担着极大风险。只有成为我的女人,师伯才能放心。还犹豫什么呢,日后师伯定会好好疼惜你…”

他话音未落,一声佛号响起,打断话头。

“阿弥陀佛,不知肠奴现在何处?”

闻言,男子不悦地看了眼周逸:“聒噪,小秃驴,这没你说话的份。”

周逸双掌合十,眸子低垂:“肠奴何在?”

男子皱眉,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淡淡道:“明知故问。”

“所以说,他死了吗。”

周逸缓缓抬起头,面色平淡,眼里无怒无喜。

“为何?”

“杀就杀了,不过一个死狗奴而已。”

男子说着,眼里流露出不屑之色,微微摇头。

“佛门之中,尽是你这种虚伪假慈悲的秃驴,所以才会在中土绝种,无以为继。小和尚,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假惺惺的呢?让我看着就想将你碎尸万段!”

周逸看着那行从男子头顶后方浮升起的黑色小字。

“何厚才,我朝州郡改制前,你是下庸州贵县人,祖上三代皆为家奴。五岁那年,被一路过小贩拐走,卖入勾栏当龟奴,后因展露出些许武学天赋,方才转辗进入隐门…所以说,何厚才,你才是死狗奴,你全家都是。小僧说完了,阿弥陀佛。”

距离小楼还剩不十步,何厚才猛然一顿,脸上浮起惊讶之色。

“你怎么会知道?你…你究竟是何人?大理寺不良人?”

他生平最引以为耻的便是身世。

他技成之后第一次下山,便悄悄返回下庸州贵县,杀死故主一家并当年的人贩子,嫁祸给了水匪,至于生生父母,也还在另外一户人家府中为奴,至今未曾相认。

整个隐门之中,也就高高在上深不可测并且已经闭关三十多载的那一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

这和尚…他又怎么会知道?

须臾间,一股浓烈的杀气从何厚才体内迸发而出。

香珠脸色大变:“小心…”

声音未落,何厚才便已纵身跃起,宛如雄鹰冲天,速度之快,几近肉眼所能捕捉到的极致。

当何厚才的青衫一角擦身而过,香珠也未能作出反应,身体僵硬,脸上依然是那副紧张惊悚的表情。

她深知自己这位师伯有多么可怕。

二十年前,何厚才刚刚获得气感时,便已是隐门第三代数一数二的高手。

即便放在那些拥有半个多甲子功力的二代师祖们之中,何厚才也不遑多让。

究其根源,只因他早年在山下时,曾误食土精人芝。

七日之后,并未丧命,反而获得了一身铜皮铁骨,双臂之力能驭九牛。

门中有人说,何厚才的身子骨已和传说中的妖怪相差无几。

而入门之后,他很快便修成少数武人才能拥有的炁,更是如虎添翼,实力暴涨,隐隐有成为隐门三代话语权者的迹象。

哪怕见证了和尚夜斩妖怪,可当这位深不可测的师伯飘然而至,香珠心里依旧有些忐忑。

种种樊然的思绪杂念,被一阵低沉的佛号打断。

“阿弥陀佛。”

面对来袭的隐门高手,周逸挥袖拍出一掌。

对方动作的确是快。

可仅仅在周逸眨了一下眼睛后,对方的速度竟减缓下来,犹如一帧帧的慢放。

落在周逸眼里,就仿佛清晨遛狗过马路的老奶奶,宁静,慈祥,与世无争。

这样的变化,让周逸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又觉得理所应当。

思索之际,他并未使出全力。

这歪歪扭扭毫无招式可言的一掌,大概只用了三成左右的力道。

旋即后发先至,正中何厚才向自己抓来的右手臂。

掌臂接触的一瞬间。

周逸再度升起奇异的感觉。

仿佛自己拍在的不是人手臂上,而是一截干枯细树枝。

一阵脆响,伴随着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回荡小楼内外。

何厚才痛苦地捂着皮开肉绽、骨头粉碎的右臂,汩汩鲜血透过指缝流出,洒落一地。

他惊骇地看了眼对面的僧人,不假思索,向后疾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