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成一行人的行踪暂且不表。
且说宋弃疾来到北城城门后,他登上城墙,极目远眺,视野的尽头可以远远的看到官道上是旌旗鲜明的西凉军。
他们队伍齐整,唱着行军哥,风中隐隐有那激昂的曲调传来,速度是不快不慢的正朝白帝城过来。
一众官员站在宋弃疾身后都是愁眉苦脸。
其实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不论谁来坐白帝城主人的位置,他们都觉得无所谓。那是因为这群官员明白,他们才是这座城的根基,少了他们,或者说得罪了他们,白帝城会乱成一锅粥,甚至可能会‘瘫痪’。
正如某些官员私底下调侃白帝城的局面,“正所谓是铁打的官员,流水的王。咋管他什么政策,看他能蹦跶几年,到最后还不都是我们的。”
但如果换了西凉人,那情况可能就不同了。
前朝大宋与西凉国你来我往打了七百年,中间就没安分过。大宋已经凉了,而西凉虽占有一个‘凉’字,但却越发的强壮,由此可以看出谁更能折腾。
如今白帝城刚刚大换血,黄鹤楼又带走几千人,城中的‘士兵’已是等于无,按照这些官员们的理解,西凉人若此刻来攻打白帝城,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而他们也晓得,若让西凉人拿下白帝城,那可是不会惯着他们,不听话就不只是简单的打打屁股,罚罚俸禄,降降官级,那搞不好就是要被砍头的,还是一家子整整齐齐的。
所以,他们都很担忧。
宋弃疾脸上虽也有忧愁,但表现的却就像吃嫂子包的饺子,吃后嫂子…不,吃完饺子,嫂子说痛经,显得不怎么完美。
他松了一下领口的领带,低声问道:“城里什么情况?”
无面人知道他是问的是什么,“毁灭者三十架,加特林一架,平安二号大炮一架。子弹总计在七千发左右,手榴弹约莫一百枚,炮弹还有三十枚左右。”
“那人数了?”
“算上城中监察院与衙门里的衙役被编织入警卫军的人数,一共在一千人不到。”
宋弃疾点了点头,“你觉得有多大胜算?”
无面人缓缓道:“守城绰绰有余,他们只有两三千人,断然围不了城,完全可以让镇子送来补给。按照镇子现在生产火器的速度,也跟得上消耗。”
宋弃疾嘿嘿一笑,“你觉得他们是来攻打我们的吗?”
无面人诧异的看向他,“不然他们来干嘛?给咋们贺喜?”
宋弃疾慢慢道:“我倒觉得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
“哦?何以见得?”
“你看他们的行军速度就可以猜测出。”宋弃疾目光望向远方,继续道:“西凉人若真有意要拿下白帝城,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也不会在白天来,更不会大张旗鼓,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从官道上而来。”
无面人思索道:“那他们的目的是…”
宋弃疾皱起眉头,“黄鹤楼落败的消息应该还没那么快传到西凉,这队人马也应该不是从西凉来的,以我的猜测很有可能是驻扎在北燕附近的援军,我猜他们目的是要么是给黄鹤楼施压,要么是协助黄鹤楼去攻破楚城。”
无面人闻言,微微点头,心中倒也觉得有几分合理,不惊诧异的看向宋弃疾,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宋弃疾笑道:“当然是要狠狠宰他们一笔。能拖就拖,猥琐发育,等六神装了在收割战场。”
“啥?”
“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宋弃疾拍拍他的肩膀,“派两个机灵点的去迎接他们,就说…就说黄鹤楼已经提桶跑路了。”
“啊…”
王九,西凉轻骑兵中的副将,年在三十有一,因此人极为擅长突袭,故而每次攻城拔寨都是他打头阵,在军中又被人称为‘先锋大将。’
说来也巧,他与平安镇民政局局长同名同姓。
只是一个是文,一个是武。
朝着白帝城行军的两千五百人轻骑兵就是他带队,不过,这次王九是带着怒气来的。
自从八皇子徐缺带着血蚊感染者一路撒播瘟疫后,他便被徐一刀派到了北燕南阳郡外清扫岗哨。
南阳郡城外有许多只有占地几百亩到千来亩地的小哨站,一般驻守士兵在三五百到一千人不等。
可别小看这些哨站,因这些哨站在修建时占尽地理优势,城高墙厚,储备物资丰富,又互相成为犄角之势,通常你攻打其中一两个,而另几个便会派兵打你屁股后面。
稍有不慎,便会被这些哨站给牵制住,到最后,等到南阳郡的大部队增援,你就只有逃跑的份了。
王九十七岁参军,与北燕军大大小小战斗已有上百场,能活到现在,自是见识过这哨岗布局的奥妙之处,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徐一刀给他的任务是一个月内必须清除南阳郡外所有的岗哨。
王九也是耿直boy,当时就对老板提出如此苛刻的要求表示反对,还说谁若能一个月内能把南阳郡外的九九八十一坐岗哨拔出掉,我他妈当场就认爹,还给磕三个响头。
徐一刀嘿嘿一笑,说那还是算了,这一句话惹的大殿内一众人轰然大笑。
那是因为王九的爹是被王九活活给气死的,为何了?嗯…王九喜欢上了他爹的第十个小妾,把喜欢去掉也成。
当年这件事在西凉城闹的风风雨雨,让王家丢尽了脸。
而王九也是从此与本家脱离了关系,前往了军中,这兜兜转转十几年过去,倒也让他闯出点名堂。至少,现在他的那些哥哥,叔叔,婶婶们们不敢把他怎么样。
毕竟王家在西凉城只是商人,他们还要看徐一刀的脸色吃饭的。
话说休繁,王九为何会带着怒气来了?
自不用说,有人在一天之内就破掉了南阳郡外九九八十一坐岗哨。
王九也是条汉子,当场就跪下来,喊了那人一声爹,并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岗哨一破,西凉军就可对南阳郡发起全面攻击,而王九因为此事失去了攻打南阳郡先锋的身份。
徐一刀给了他另一个任务。
他骑在马上,想起出发前徐一刀拉着自己的手说,“王九啊,我的爱将啊!你可别气馁,我派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给你,你即刻带着你的队部去白帝城配合黄鹤楼,一定要牵扯住越国的士兵。记住,不要让越国的士兵过河。还有,我接到消息,黄鹤楼至今还未发兵出城,你去了替我好好敲打敲打他,别他妈拿了东西不干活。”
王九无奈点头答应,但心中却是很不情愿。
他觉得自己是徐一刀的先锋大将,理应第一战,第一功就该由自己拿下,可不想到却被一个娘们夺了头筹。
而这个娘们就是在一天之内连破八十一坐哨岗的人。
最关键的是,他还喊了别人爹,这让他王九的老脸往哪搁啊?
而这个妹子不是别人,正是诸葛石头的妹妹——马青梅。
王九抬起头,望着远处白帝城的城郭,想着待会一定要拿黄鹤楼出出气,要不是这家伙迟迟不发兵,或许自己根本不用来到这里。
正在他思索之时,突一士兵来报,“将军,白帝城派来使者迎接。”
王九微微一笑,轻声道:“他倒还算识趣。”他一夹马腹,朝着行军队伍的前方奔去。
两个信使已下马等候,见到一身穿铠甲的壮汉被三四个士兵簇拥而来,便猜测出此人就是这些人的头。
王九来到二人跟前,勒马立定,瞧了一眼他们的服饰,好奇道:“你们白帝城啥时候换军服了?黄鹤楼不是说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吗?还有钱替你们置办这么好的衣裳?”
信使甲回道:“这位将军,黄鹤楼已经败了,现在白帝城由我家宋帮主做主。”
“宋帮主?我没听过。”王九闻言满脸惊愕,但也只是转瞬即逝,他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思索了几息后,哼道:“那我不管你们谁做主,收了我们西凉的物资就要干活。我且问你,为何你们帮主迟迟不向楚城发兵?耽误了我们的计划,信不信我即刻带兵踏平了你们的白帝城。”
两个信使被问懵了,其中一个大个子还算镇定,一脸笑嘻嘻道:“将军,您这话说的可不在理啊!”
“哦?理?那你说说是什么理?今日要说不出个花样来,我就斩了你。”王九话音一落,他身旁的几个士兵就拔出西凉刀,将二人围了起来。
两个信使吓得浑身发抖,之前那个反驳王九的信使定了定心神,眼珠一转,眉头一挑,高声道:“就比如…我借了将军一百两,但一转头将军那一百两被人偷了,那我该是去找将军要这一百两,还是要找那个偷了将军一百两的人呢?”
王九的士兵怒喝道:“胡言乱语?我家将军怎会向你借一百两?再者何人敢偷我家将军的银两?”
信使嘿嘿笑道:“我是说比如,比如!”
王九一挥手,“当然是找我要啊!谁借谁还嘛!”
信使伸出大拇指称赞道:“将军一见便知是守信誉,明事理的大英雄,小的佩服!”
王九仰头哈哈一笑,“嗯!我就喜欢讲实话的年轻人。”说罢,还转头看向身旁的士兵,一脸委屈的继续道:“你们说说,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妞,哼!”
信使听得一头雾水,但却是见到王九身旁的士兵都是纷纷附和自家将军的话,说一定是那妞使用妖法迷惑了大王。
王九一点头,“定是楼兰那妖婆娘在背后帮她。”
信使怕他们越扯越远,拱手笑道:“正如将军所说,谁借谁还。既然将军的大王是把物资给了黄鹤楼,那理应就该去找黄鹤楼。”
王九闻言,虎躯一震,眼睛瞪的像灯笼,“hm!你小子他妈的饶我?”
信使连连摇头,“将军此言差矣!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小的早就听闻西凉先锋大将军是位信守承诺,说一不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今日一见,只从将军的气度和容貌,以及谈吐来看,小的就明白此言非虚。我想将军该不会连这种事也分不清吧?”
王九身旁的士兵又是一声怒喝,“大胆!”
王九一脸笑意,伸手拦住了提刀而立的士兵,“说的不错!既然如此,前方带路,我要与你们那个什么帮主见上一面,咋们重新谈一谈合作。”
信使这才松了口气,“将军请!”
约莫半个时辰,王九见到白帝城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四下打量了一下地形,便道:“就在那边的山坡上扎营。”说罢,对着之前那信使吩咐道:“快去把你们的宋帮主叫来,就说我在军营里见他。”
信使眉头一皱,他知道带着这个命令回去,以后肯定会不好混,他脑海里急速飞转,一副谄媚的样子走到王九马旁,仰头道:“将军,这…小的很为难。”
王九讶然,盯着他道:“这有何难?”
信使继续道:“咋帮主可不比将军您气量宏大,能如此容人。我若告诉我家帮主说将军让你去城外见他,他定会怪罪我没把事情办好,丢了他的脸面。小的恐怕会因此入狱,搞不好还会掉脑袋。”
王九鄙夷道:“你们那帮主就这么要面子?”
信使连连点头,“将军能做到先锋的位置,想必也明白官场上的那些道道,还请将军体谅体谅小的。”
王九轻轻点头,盯着眼前这个大个子,脸上有惜才的神色,“看在你小子会说话的份上,那你就说我单独约他在城门口见面。”
“多谢将军体谅!”
“去吧!”
两个信使这才翻身上马,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进了城后,二人勒马在城墙下,踩着阶梯爬上城楼。
另一个信使好奇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只是在确定一件事情。”
“什么事?”
“王九是个瓜皮!再者,若是帮主孤身一人去了他们军中,王九若不守诚信,帮主恐怕有危险。”
那人一愣,哈哈大笑。
而此刻,宋弃疾已经看到王九骑着马正独自一人慢慢朝着城门口过来。
无面人好奇道:“他这是要干嘛?”
“帮主,信使回来了。”有人提醒道。
“让他们过来。”
二个信使疾步而来。
其中那个机灵的大个子正要下跪行礼时,这才想起昨晚学过的警卫军礼仪,忙站直身体,行了个礼。
他将与王九的谈话过程一字不漏的全部说了出来,到最后,只是微微一弯身子,说了一句,“此人无谋,可图之。”
宋弃疾摇头笑了起来,看向那信使,问道:“叫什么名字?”
“卑职季霸,乃原监察使,是罗大人的门生。宋帮主叫我霸霸就可以了。”
宋弃疾眉头一挑,愕然道:“你想占我便宜?”
季霸一愣,抬头疑惑道:“啊?”
站在人群中的罗大人神色一变,正要走出去为季霸讨情时,却是见到宋弃疾哈哈一笑道:“技术活,当赏!”说罢,看向无面人问道:“警卫军中有什么可以让他担任的?”
无面人思索几息道:“警卫军目前还未设置任何官职,不妨帮主给定一个先。”
宋弃疾沉吟道:“那就先让他升一级,成为队长。”
季霸站直身体,抬头挺胸,“宋帮主万岁!”
宋弃疾回过头看了一眼城墙低下得王九,拔出了随身的配枪,检查了一下里面的子弹,又插回枪套,“那我就去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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