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窦延玺来说,社会的本质,就如原始的丛林般,只有一条名为“弱肉强食”的规则。他很喜欢,在他所看的书里,所有角色都被利益所驱使,为一句冒犯而灭人全家、因保障安全而杀人灭口,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认为,现实同样也是如此。
社会的进步,仅仅是人类穿越沙漠、移平丛林,离开寒冷的山洞、脱下简陋的兽皮,再以“文明”作为衣衫,资本变成血肉,这样…一个全新的人类便出现了。
窦延玺对于社会的态度,就像是进入了一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每一站都会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只有能够果断抓住机会的人才有可能抢到座位。
他明白,这样一辆公交车上是没有“谦让”一说的。
而站着的人,通常一边带着酸味的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一边还会对坐着的人冷嘲热讽,痛骂其卑鄙无耻。而实质是什么呢?无非便是恨自己没有那份抢座位的魄力与实力…
曾经的窦延玺也是站着的一员,他也不服过,他也痛骂过,不过他现在反倒觉得…
也确实该骂!
坐在公司为自己配的车上,扶着崭新的方向盘,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他的嘴边不禁咧起一抹浓郁的笑意。
痛骂的本质不过就是嫉妒,而别人越嫉妒你,那么就越说明你过的好。裙带关系?吃软饭?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说法。只要他的人生,比那些对他持不屑一顾态度的人过的更加快活、自在,那…就够了。
时间已经不早,窦延玺将车缓缓驶入地下车库,表情平淡,不慌不忙,他的女朋友告诉他,作为管理层,他没必要太早到公司,早起晚归的生活只是那些打工仔的专利。窦延玺毕竟是个虚心好学的人,他顿时恍然大悟,且深以为然。
于是,到了这个点,地下车库里,车虽然停的密密麻麻,但整个地下车库却显得异常冷清,因为除了他之外也没几个人了。
把车停好,拿起放在一边的公文包,窦延玺吹着欢快的口哨,走向了不远处的电梯。
刚走到一半,他却看到一辆车后,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蹿了出来,这把他吓了一跳,待他看清楚后,顿时小声骂了一句:“哪来的野猫…”不过随即他又放大了声音,冲那只站在他前方的猫道:“地下车库可没有垃圾桶,小心被路过的车碾死啊~”
不过下一刻,他就闭上了嘴。
因为那只猫出来的地方,现在又走出来了一个年轻人,他走到那只猫的旁边,正往自己这里打量个不停。
窦延玺顿时有一种社死的感觉,他跟猫讲话是想当然的认为这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其他人,但突然冒出个人来,他就有点尴尬了。
“你这属于一种刻板印象。”
正当窦延玺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继续往前走时,那个年轻人却突然说话了。
“什么?”窦延玺左右看了看,然后确定了对方确实在跟自己讲话,但…他也确实没听懂。
“一只猫来这里,就一定要是想着翻垃圾桶找吃的吗?”窦延玺见那个年轻男人朝他走了过来,而那只黑白色的猫竟然跟着他。
“呃…所以…”窦延玺有些茫然,他看了猫一眼道:“这是你养的?”
“是谁教你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的?”年轻人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窦延玺感到了一股锋芒。
心中想着“莫名其妙”,窦延玺呵呵一笑,道:“兄弟,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在意啊。”
“嗯,也是。”罗慢点了点头,“到处乱窜的猫的确会让人下意识觉得它是野生的、低贱的,而它们的食物来源呢,自然也即是垃圾桶最为合适了。”
“你…”窦延玺已经皱起了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罗慢又点了点头,开口道:“我想说…你来这里,是找不到垃圾桶的,小心…被车碾死啊…”
罗慢用了一句对方刚刚才对达克莱伊说过的话作为回答,而窦延玺呢…脸上自然是变了颜色。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窦延玺黑着一张脸,他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掏出了手机,他的人际交往能力不错,比如说,他昨天刚存了保安的联络方式。
当然了,如果只是对方嘴臭个几句,他也不想把事闹到把安保人员叫来的地步。
“我又不买瓜,找什么茬?”罗慢又说了一句窦延玺听不懂的话,正在他想着“这人神经病吧?买什么瓜?”的时候,就听对方又道:“你是叫窦延玺吧?”
窦延玺一愣,有些惊疑道:“你怎么知道的?”
罗慢笑了笑,“你二十岁不到,就混上了这家公司的中层职务,还有公司专配的车,我看…这家公司老板是你亲戚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窦延玺语气冷了下来,他现在有些明白了,如他所想,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批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人,当他上位,就会自然而然冒出像眼前之人这样的卑鄙小人。
这他熟啊…小说里到处都是这种“就因为不爽就想冲主角的反派”。
一般这样的人,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被啪啪打脸。
想到这儿,他摇着头笑了起来。
罗慢也没问,就看着他在那边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然,就听窦延玺再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吗?”
罗慢微微抬头:“什么?”
“我在想…像你们这样的人,真是可悲。”他叹气道:“活在社会底层,很不如意吧?白天工作被同事、领导欺负、打压,回到家老婆也看不起你…所以你最后只能把自己的无能归结于一点上——”他顿了顿,冷笑道:“那就是社会的不公平,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太可笑了…你知道吗…公平只是说给傻子的童话故事,这个社会、这个现实,就是丛林法则…只有你拼命的去追逐钱、追逐权力,你才有机会从这种可笑的思维中脱身。”他哈哈一笑,“不过,这对你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就像你刚才说的——刻板印象,哈哈!这个世界的美好…像你们这样的人怎么看得见呢?”
罗慢摸了摸鼻子,“你说完了?”
窦延玺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哼一声,拿起了手机。
他也不理解自己这些话对眼前这人说来干什么,可能是下意识代入到小说里去了…不过说了就说了吧,虽然对方也不会懂就是了。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说了。”罗慢道:“总的来说呢…你讲的除了稍显幼稚、片面了点,但也不算错,不过,今天我就来给你上一课。”
窦延玺听到这里,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一丝诡异的心慌。他双眉向下压,用力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对方的气质在这时实在让人下意识有些恐惧。
“人类社会遵循着丛林法则…确实没错,但…如果要比喻的话,你现在的思维就像是井底的一只青蛙,只能看到井口一样大的天空,你的眼界仅在于你的小小生活…这无可厚非。”
“但真正的社会体系、商业规则甚至于秩序与道德…你知道是建立在什么之上的吗?”顿了顿,见对方愣愣的说不出话,罗慢开口道:“是…武力。”
“武力?”窦延玺实在没想到,对方竟然能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来。
他很想就此嘲笑对方一番,但看了对方的那双平静的眼睛,不知为何,他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了,像窦延玺这样的人,是自以为清醒的、现实的,因此,武力什么的早就便是他嗤之以鼻的对象。要不然,他几年前就跟着一帮人当小混混去了。
因此,虽然罗慢“说的跟真的一样”,但窦延玺已经失去了跟他继续下去的兴趣。
况且,他也隐隐感到有一丝不妙,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不是疯子就是变态,自己应该立刻想办法离开。
但…下一刻,他的“不妙”似乎就变为了现实。
只是一瞬间,他便发现,眼前的男人消失了。
他的前方,仅有着那一只黑白色的猫咪正在静静的看着他。
任他再瞪大双眼,也看不到任何一点端倪…直到…他的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
“这就是武力。”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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