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府。
叶宰刚朝拜(参观)皇陵回来,亲兵呈上一封四百里加急塘报。
打开一看,嚯,还挺厚。
上面第一张是秦佐民的笔迹。
“制台均鉴:
南京方面已开始调动,截止八年九月十二,和州水面战船云集,南北两岸陆续开来数万卫所兵,东南大战一触即发!
高、李二贼反应奇怪,不打也不跑,滞留当涂,行事大变。
附标语一、标语二、标语三。
二贼将此标语广布城中并派人挨家挨户宣讲,而且还帮助民众打扫清洁、修缮房屋…
末将观之,这不就是吾档的正策吗?
贼固然只学了皮毛,并未触及灵魂深处,然此中效果却令末将惊惧!
忽忽数日间,贼深入里坊发动群众,竟得城中大部分拥护,募兵上万筹粮万石。
末将请制台示下,是否雷霆消灭之?否则,任其下去恐势大难制也!
四川总兵秦佐民、攀西州土兵游击耿仲明,敬颂均安并乞复候教。”
叶宰放下这张纸,又看下面叠着的附件。
“打土豪分田地,惩治贪官污吏。”
全部看完了叶宰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啥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笑骂道:“项大诚,本官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说你坚持梦想?高、李二人都是积年老匪,能改造过来才怪了!不过…”
叶宰提笔给秦佐民回了一封信,令他不必再管流寇,全军撤回湖广。
川兵撤走让官匪双方均大吃一惊。
南京守备魏国公很有语言天赋,大骂川兵瓜娃子、哈麻皮,吃干抹尽拍拍屁股就走!
高李二人则大大松了一口气,好像从五行山下爬出来的孙猴,顿觉天地一片广阔。
九月十六日,双方在当涂至和州地界上开启多次试探交兵。
因江面上有战船辅助炮击,官兵一方胜多败少,逼得流寇节节后退,最后全体收缩当涂县中。
官军觉得自己稳了!
实际上,这并非他们轻敌大意。
来看地形,当涂——和州这一带左边是呈西南东北走向的含山,右边也是同样走向的马鞍山。两山均有险关拦路——大胜关、秣陵关。
因此,流寇想走陆路进攻南京几乎不可能!只能通过长江两边平原地带,可两边均已被官兵完全阻断。
果不其然,流寇应之束手无策,接连几日都无动静。
九月二十一日,流寇异动,出当涂往西退却。
亲临一线的应天巡抚当即下令“追击”,将流寇打出和州去,逐出南直去!
先前被击溃的建阳卫有了友军支援便发了狠,冲在最前面誓要夺回自己的家园。
他们追过了芜湖,追到了九华山下。
流寇发觉建阳卫追来惊慌不已,胡乱地扔下大批辎重一头钻入了大山之中。
面对着满地的珠宝、银子、粮食,建阳卫兵士顿时红了眼睛,纷纷甩掉手中兵器一拥而上,大把大把的东西往怀里搂。
有时还会因一把金钗子、一个玉戒指等贵重物品的归属向袍泽挥拳相向。
卫指挥见这乌烟瘴气的场面大怒,命令亲兵清场,并喝令小兵们交出值钱的物品。
小兵们肯定不干了,揣到兜里的东西凭什么又交出去,于是与亲兵推搡甚至扭打。
正大乱间,突闻山中一声炮响,上千精锐的流寇骑兵冲了出来。
建阳卫大败,基本被全歼!
接下来,落在后面十几里的渖阳右卫懵逼了,他们居然被“友军建阳卫”痛击!
渖阳右卫溃散,满山满野跑得到处都是,可他们哪里跑得过假友军真流寇的老营骑兵,遂有许多兵丁慌不择路跳入江中。
幸得其中好多人长在江边水性不错,倒也活了部分。
此两卫一败,后面便是滚雪球似的大溃败。
南京方面精心布置的防线随之瓦解。
兵部、守备、镇守太监、巡抚再不能齐心组织第二道防线了,反而都在推卸责任,指责其他人。
流寇循着旧路二度攻克当涂,并沿江东去,五日便直薄南京外围。
官员勋戚们纷纷过江逃往江浦。
流寇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南京城,毕竟南京是留都,城防力量非当涂等城可比,一两万人根本拿不下来。
于是,他们深入乡村发动群众,仅过十几天便啸聚十余万人。
同时,流寇的那一套“开门迎闯王,闯王来了少纳粮”的口号也逐渐传入南京城中。
十月十七日,被压迫的某些南京群众突然夺门,开城迎闯。
南京陷落!
血与泪淹没人间。
那么,这一切背后的黑手如今在干嘛呢?
他已经带兵西归,刚刚来到潼关。
促使他不等南京的消息便匆匆进入陕西的原因很简单,侦辑队终于找到了大神器——红薯、土豆、玉米。
在叶宰看来,流寇就像小伙子脸上的痘痘,目前像是挤光了,但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归根到底还是雄性激素分泌过旺的问题,只有靠…。
推及流寇,之所以旋灭旋起且越来越多,就是因为根子不正,没吃的!
红薯便是一剂良药!要不然哪儿来的康乾盛世?
潼关外,叶宰搀起孙传庭,意味深长道:“白谷兄,以后陕西的担子就要由你来挑起了。”
孙传庭一呆,怔道:“范巡抚…”
叶宰大手一挥,“尸位素餐之人不提也罢,等圣旨吧,应该快了。”
大军缓缓西行,及至临潼,圣旨追到。
不过,没有当场宣读,说是要到西安城再宣。
孙传庭心里五味杂陈,深深地看了眼正和天使寒喧的某人。
十月二十三日,西安府巡抚衙门。
行人司宣旨:免去范复粹巡抚之职,调回京师另有任用;擢孙传庭为陕西巡抚。
接下来热闹了一晚上,既欢送老上司又迎接新上司。
孙传庭翌日方醒,带着宿醉后的头痛求见暂驻会同馆的叶宰。
进去后却见总督大人捏着一张纸,揉着眉头,一副头疼的样子。
孙传庭行了礼问起原因。
叶宰抖抖手上的纸张,沉痛不已道:“南京陷落,城中士绅官员死伤枕籍,此乃我皇明未有之殇,江南自此多事矣…”
孙传庭先是一惊接着却又不以为然,他倒不是对南京陷落无动于衷,他也惊讶无比,可他了解一点叶宰,知道叶宰的屁股坐在哪边。
故试探道:“叶制台,大户消亡不正是你之所想吗?为何…”
叶宰睨一眼孙传庭,心说我平时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随即眉头皱得更紧,语气嘘唏道:“都是大明的百姓,本官这是在替陛下怜之惜之。”
话音落下却见孙传庭一脸明显不信的表情,只得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白谷兄,按咱俩商量好的,赶快把三样作物推广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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