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鄣德府武安县(后世属河北省),境内70以上是山区和丘陵。
其中,最出名的两座太行山余脉——磁山与?山,仿佛两条卧龙拱头相对,一条自西北向东南,一条自东南向西北,两山中间天然形成了一个豁口,好似一道天门关闭了内外。
对于门内门外的人来说,地势都是一样的。你可以不让我进去,我也可以不让你出来。
如今的叶宰军和流寇便是如此局面,相隔豁口形成对峙。
昨日,神枢营大败,所幸王永恩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率领着两股战战的神机营稳住了阵脚,还大张旗帜,战鼓打得响天动地。
这番表演给了流寇探马一个错觉,对方人多且非常有底气,于是观察了一番后便缓缓退却。
此后还引起了连锁反应,驻扎在豁口外的流寇一部于当日夜间趁夜色撤进了豁口里面,把山区东面让了出来。
直到天色透亮了,京营斥候才摸清了当面情况,汇报到叶宰这里来。
商辅明接报大喜,道:“叶部院运筹千里之外,疑兵之策已初见成效!”
叶宰摇了摇头,如今他已然褪去了军事小白的青涩,戎马几年胸中也有了几分见识。
遂给商辅明泼去一盆冷水:“不过是效黔驴之技而已,总有一日要被拆穿。就算不被拆穿,目前的情况也对我们不利,因为我们失去了主动权!
昨日神枢营的失败让流寇成功遮蔽了战场,现在我们是两眼一抹黑,流寇有多少人?头领是谁?如何分布?一无所知!”
听到叶宰冷冰冰的分析,商辅明的笑容一点点减少,等叶宰说完,他迫不及待骂道:“京营这些没卵子的货…呃…”
商辅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飞快转移话题道:“叶部院,我们还前进吗?”
“进!必须进!”叶宰坚定道,接着解释:“否则岂不说明我们怕了流寇?虚张声势的事恐会被立即拆穿。”
“好,咱家去通知靖远伯。”商辅明抹了一把冷汗,匆匆离开大帐。
没办法,自从上次叶宰与王永恩起了冲突后,两人王不见王,只能劳烦他这个监军在两边传话。
商辅明有时也很郁闷,为何别的监军就能作威作福,而咱家却越来越像个小厮了呢?
他不得不这样安慰自己:一切都为了皇爷,咱家吃点苦又怎样!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京营人马小心翼翼推进到豁口东面,王永恩派人搜索了两边山头。
在确定没有火炮瞄着这里后,他方才下令扎下营寨,并在两面山头设立了前望哨。
前望哨每哨发给一杆旗帜,当观察到对面敌人有一百人就摇一下,一千人摇十下,一万人…直接推倒,都跑吧!
这番布置倒让叶宰对他有点刮目相看,原来王永恩并不完全是个酒囊饭袋嘛,至少还算谨慎。
当天晚上,中营。
王紫玉用一盏新油灯替换了叶宰案上那盏火光黯淡的旧油灯,关心道:“相公,三更天了,你不睡会儿吗?”
叶宰将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放到王紫玉身上,见她满脸倦容、眼睛红红的,便道:“不睡了,我还得研究下地形,争取找出一条通道偷过豁口。”
说着说着又丧气般将桌上地图一拍,吐槽道:“踏马的什么破地图,山就画座山,不标高度也不标宽度,真让人无所适从。”
王紫玉抿嘴一笑,提议道:“相公,你也知道的,徽州那里多山,妾在山边长大身手也算敏捷,要不…明日妾与山竹上去看看?”
“你?”叶宰上下打量了片刻王紫玉凹凸有致的身材,摇头道:“不用了。论爬山你还比不上二柱子他们,他们才是从小就爬巫山。明天,我就叫二柱子带人去探探。”
王紫玉听自己的提议被驳,只得无奈道:“好吧,相公,妾听你的。那…现在既然无事了,要歇息吗?”
叶宰顿时心头一荡,刚要答应却又觉身体一硬,低头一看原来是板甲卡在案边,遂暗骂自己:群狼环视还精虫上脑,真是脑壳瓦塌了!
遂拒绝道:“不歇,我再研究下武安到林县的路途。”
“哦。”王紫玉听话地退进后帐。
过去一会儿,“喀嚓喀嚓”的声音又将叶宰惊醒,拧头一看,两员顶盔贯甲的小将出现在他眼里。
“你们…这是做什么?”
王紫玉下巴一抬,英气勃勃道:“相公,你无需管我俩,就当我俩是你的侍卫。”
“当!”
落后一步的山竹一杵枪杆,压着嗓子扮作男子的声音:“抚台,卑职山竹,誓死保卫少将军和你的安全。”
唉哟…
叶宰不禁抚额。
翌日,马二柱、郑永录各带三人分做两队,分别探索磁山与?山。
他们每人均带了食物和水,以及铁稿、工兵铲、绳索等攀爬物资。
日落时分,马二柱和郑永录先后回来了。
给叶宰汇报的结果不容乐观。首先,没找到能通过马车的道路;其次,豁口西面建有大量的窝篷。窝就是地窝子,篷就是帐篷。
据马二柱分析,对面的流寇应该不下三万人。若是仅计算住在帐篷里的老营精锐,那也得有三四千人左右。
叶宰点点头表示认可,随即颁下封口令,严令上山的人将此情报泄露给京营知道。他这是怕吓跑了京营。
马二柱领命,正好说起另一个情况,“抚台,我等今日上山时还看到了京营的人,想必目的与我等一样。虽然他们爬山不怎么样,但无论如何总能爬上山顶。所以,这个消息瞒不了多久。”
“能瞒几天算几天吧。我这边再想想其它办法。”叶宰叹气道。
吩咐马二柱明天继续查探,叶宰将他们打发走,随后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他哪里还有其它好办法?
最好的办法是退回河北,等大军云集后再来打这里。
否则就只能等。可等也等不长久,一是京营发现了对面的真实情况,大概率会撤走;二是流寇发现了己方的虚实,难保其不会大胆冲出来。
南下绕过这个豁口行不行呢?
也不行!
因为在周围没有友军的情况下向南,等于将后背让给了流寇。孤军深入不是京营能玩的,一不小心就会全军覆灭,除非将京营换成攀西军。
第二日,马二柱和郑永录两支队伍仍然没有找到出路。
叶宰失望之余只得祈祷自己这边动静闹大了,能吸引包围侯家庄的军队,侧面为张凤仪解围。
又差不多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快到五更天黎明前最黑的那一刻,石猛禀报有人求见。
“谁?”
“王晓。”
“快,让他进来。”
叶宰激动中便要起身,却不想盘腿坐久了脚部血脉不畅,踉跄着扎向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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