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前锋军整齐后退,一直退过拐角,眼界中失去了剑门关的踪迹。
又是一阵脚步响声,温大带着炮队抬着五门迫击炮,在军前一字排开。
不是他不想多布点炮,而是关路狭窄,且攻击角度有限只能摆下五门。再多摆一门就会处在与剑门关的直线上,有可能被关上火炮反击到。
秦佐民看着温大与几个白皮嘀嘀咕咕,心里愈发惴惴不安,好几次翕动嘴皮却又欲言又止。
叶宰的状态其实和秦佐民差不多,不安之余想得更深一层,万一自己杞人忧天误判了形势,别人就是正常的检查,炮轰关城会不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生死之事绝对不能赌,一旦赌错满盘皆输。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学曹孟德喊一声“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才应景?
叶宰摇头失笑,他当然不会把这句略显中二的台词宣诸于口,遂决定先关心关心属下的心理健康。
他走到秦佐民身边安慰道:“佐民,稍安勿躁,这只是一个警告…知道,我知道,亲者痛仇者快我不会做。”
郭保适时凑了过来,笑道:“秦将军,你也别怪兵宪不让你进关斡旋。兵宪是好意,在保护我们,特别是秦将军你。若是真出了意外,我死不足惜,但秦将军乃一军之胆,不可或缺啊。”
“哪里哪里。”秦佐民想笑又笑不出来,强扯了下嘴角。
就在关外紧锣密鼓准备打炮时,剑门关内也有一场对话。
这场对话一共两人,小兵们被赶得远远的。
其中一人正是秦佐民嘴里“胆子小”的伏伯宏,剑门关守备。另一人是一个大概四十许、文吏打扮的人。
伏伯宏满脸难色,忐忑不安道:“章师爷,叶兵备含怒而退,以后会不会让卑职担上什么干系?”
“哈哈。”章师爷仰天大笑,手拿的扇子点点伏伯宏道:“与你有何干系?你是严格遵守抚台的命令,他叶宰即使通了天又怎么样?大得过我家东主么?”
“是极是极!”伏伯宏卑微的连连附和,趁着章师爷高兴的功夫,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章师爷,那叶宰莫非是得罪了抚台大人?”
“呵。”章师爷冷笑一声,手中折扇刷地合起倒指自己的鼻子,淡淡道:“他不是得罪了抚台,他是得罪了我。”
“啊呀!”伏伯宏心底一凉,忍不住惊呼出声,旋即心中哀嚎:章师爷误我,章师爷误我呀!这得罪了抚台和得罪你可是两码子事。你过后拍拍屁股走了,留我在这里又没有抚台兜底,叶兵备还不弄死我?他手下的兵可凶得很…
伏伯宏越想越怕,身子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站直啰!”伏伯宏厉喝道,接着阴阴一笑,“你都已经得罪了叶宰,只能跟着本人一条道走到黑。千万别打着现在再去勾兑叶宰的心思,否则你两头也讨不着好!”
伏伯宏此刻真这样想的,被章师爷戳破后不禁有一点儿尴尬,慌忙点头哈腰道:“不会不会,卑职读书少但也明白事理。既然得罪了叶兵备,怎么还敢得罪章师爷?”
“晓事就好!过后本师爷帮你在抚台面前美言一句,少不了你的好处。”
章师爷空口白牙许了伏伯宏好处,随后眼珠子一转,索性自暴一点阴暗的事以安其心,“本人之所以这次找叶宰的麻烦,就是因为他眼高于顶太看不起人!”
伏伯宏作回忆状,迟疑道:“卑职怎么没觉得叶宰眼高于顶呢?上次过关时,他还笑眯眯地和卑职说话。”
“这才是叶宰的可恨之处!”章师爷脸上厉色一闪,恨声道:“他表面上对谁对笑眯眯的,实际上内里高傲得很!话说到这里本人也不瞒你了,你知道他手下有个都事叫郭保吧?”
伏伯宏点点头,“知道。”
“这厮正月时去抚衙走门子。丘师爷,就东主的那个文案师爷,他送了1000两。本人呐?管刑名的,居然才300两!本人倒并非眼馋多出的银子,而是感觉不公平,每每思之心意难平啊!你说,若不是叶宰授意,他一个都事怎么敢?”
章师爷的话中透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伏伯宏对了一眼章师爷那对阴冷的眸子,莫名打个了寒颤,赶紧低下头,心道:文人心眼真特娘的脏,明明就是馋银子,话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惹不起,还是小心侍候着为好。”
他正想再附和骂骂叶宰,突然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一道尖啸声。
“什么东西?”
没等他想个清楚,城楼外立马传来一声巨烈的暴炸声,“轰!”
紧接着便是纷纷扬扬的惨叫声,“啊,我的眼睛。”、“救我救我,我腿断了。”…
再然后,楼门被大力撞开,一个家丁连跌带爬闯进来,急声叫道:“守备,外面打炮了!”
伏伯宏直感头皮发麻,喝问道:“哪里?哪里打炮?”
家丁惨然道:“不知道,从头顶砸下来的。”
剑门关上乱作一团时,西劳经放下望远镜,冲温大比了个大拇指,夸道:“温,打得不错,只偏了大概五米。”
温大点点头,冲手下炮兵道:“测炮完毕,偏前五米。听我命令,全体抬高半度,两发急速射!”
“是!”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当即响起。
“咚咚咚…”
一连五响,五颗炮弹不分先后打了出去。五名二炮手迅速摇了摇炮筒,确保炮弹已经打出,再叫道:“放弹!”
又是五响。
两次加起来共用十秒,十颗炮弹全部出膛。
叶宰默默看着炮队的动作,待炮弹打出后不由得侧起耳朵。
山谷的过堂风送来了十声暴响,然后便是微弱的哭喊声、惨叫声…
秦佐民却没叶宰的闲情去听,疾步冲到山角处探头张望。
一望之下,他傻眼了,竟然忘了把头缩回来。
剑门关太惨了!
灰尘炸起几丈高,下面黑烟滚滚、火光雄雄,城楼垮塌、女墙大部分消失,砖石木料抛得关上关下遍地都是;
关上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关下躺着十几具已完全不动的尸体;
一道道刺眼的红色顺着关墙在往下淌。
秦佐民顿觉一道怒气直冲脑门,不管不顾地冲回来,向叶宰吼道:“叶良臣,这根本不是警告,这是屠杀,对自己人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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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盆中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