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叶宰喘着粗气越爬越高,他此时已经完全背离了想要找球场的初衷,只想一口气爬上鸡公岭,一窥七盘关之全貌。
终于,就在体力告罄快要撑不住的前一秒,他登上了山巅。
刹那间,云海在他身边翻腾,成群的鸟儿从他头顶滑过,辣么的近,仿佛都伸手可及。
忽得一阵清风吹来,穿山过谷极尽呜咽,又好似奏响了一首来自大自然的乐章。
将目光眺望,只见远处的群山青葱嫩绿,一条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穿梭其间,高低起伏,连续盘旋了七次。
于是,叶宰明白了,这就是七盘关的由来。
“不虚此行呐!会当凌绝顶…顶…”
话刚起了个头,叶宰蓦地打了个寒颤。默查身体,原来爬山出的热汗已经失去热量,贴在皮肤上导致全身腻腻乎乎冰凉彻骨。
装逼要看场合啊…
叶宰风中凌乱,赶紧催促亲卫队下山。
下至半山腰,走在最前面的亲兵突然停下,冲后喊道:“有人上山,警戒!”
忽啦啦的声响中,石猛带着五个人把叶宰挤在中间,其余五人立刻分散,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叶宰脑中懵了一下,心说难道有人想刺杀我?
遂探头从石猛宽阔的肩头往下看,果然,有个小黑点正在缓缓上升。
石猛四周巡睃,要找一块能暂时藏身固守的地方。
下面那人应该是发现了亲兵们的异动,高声叫道:“是兵宪吗?王晓求见。”
王晓?
叶宰略一思忖便知道王晓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了,遂吩咐道:“让他上来。”
几分钟后,王晓的真容出现在众人眼中。
石猛仍然一丝不苟地检查了王晓的腰牌,并搜了他身,这才将他放至叶宰跟前。
叶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王晓先不要说话,转身走向一个避风处。
王晓跟了上来,压低声音到:“兵宪,侦偮队已基本查清流寇情况。”
“说。”
通过王晓的叙述,叶宰终于能拨开眼前的迷雾,对整个川北形势了然于胸。
原来混迹在川北的流寇一共有四支。
七盘关当面是中斗星和争世王,西边白水关是过天星和混天星,都是小股流寇。人数最多的是过天星,手下五千来人,老营的战斗力也不弱,以边军为底,大概一百余人。
他们目的很简单,陕西被洪承畴剿得呆不下去了,又不愿屈居于高迎祥之下去山西、河南,便想着来四川打打秋风。
四股流寇兵分两路,一咱攻打七盘关,一路攻打白水关。商量好过关后南下在剑门关前汇合,然后再打破剑门关,边抢边向成都进军。
“七盘关的人并不多啊,直到昨天才打杀他们一百来人。”叶宰疑惑道。
王晓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道:“大半个月前,满天星信心满满,以为可以一战打下白水关,却没想到白水关守卫相当顽强,让他碰了个头破血流。不但抓来的流民死伤枕籍,连老营也去了两三成。故而不得不请七盘关的人合兵增援。”
叶宰点头道:“这就说的通了。”接着满脸遗憾道:“过天星怎么那么头铁,他就不知道带兵到七盘关来吗?”
王晓道:“七盘关最为险要,弱一点的白水关都吃了亏,他肯定不想再啃硬骨头。”
“也是,这些流寇都很狡猾,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诈降。”叶宰一针见血道。
“诈降?”王晓满脸惊讶。
叶宰摇摇头,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因为诈降还不是此时流寇的普遍手段,说了王晓也不明白。遂拉着王晓走得离亲兵更远一点,问道:“你的人混进哪儿了?”
王晓听后,倏地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手下有个情报员就是当地人,他扮作采药的药农混入了过天星军中。本来给他提了由白水关前走阴平小道至江油关的路径,可过天星张狂一世,非得打下白水关,这下可好…”
“哦?如邓艾阴平故事?”叶宰目光一闪道。他对过天星损不损失不大关心,倒是对阴平小道来了兴趣。
“对。”王晓解释道:“其实要绕过剑门雄关有很多条路径。光我手下那药农就知道有三条,阴平小道;白卫岭小道;来苏小径。”
“三条!”叶宰咋舌道,旋即将声音压得更小,“通知钉子,尽快鼓动过天星等人越过剑门直趋成都,再在成都安排两个内应,打开成都城门。”
王晓身子一抖,嗫嚅道:“成都被破,会不会使兵宪…兵宪…”
“不用你担心。”叶宰摆手道:“七盘关又没破,后面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将双手搭在王晓肩上,两眼直视王晓眼睛,无比郑重道:“黎明,为了我们的大业,此时可千万不能心软。只有打破了那陈旧的、残酷的枷锁,我们才可以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是,兵宪。”王晓重重点了下头。
王晓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带走了叶宰的绝密命令。
叶宰回到七盘关也不再想着要改善兵士们的业余娱乐活动了,以免落人口实说他不务正业,在邓艾故事即将重演之际。
三天后,禁闭的小兵放出,秦佐民亲自组织训练。
六天后,各级军官放出。叶宰下达命令,全军整训,加强七盘关防卫,取消对外狩猎活动。明知道关前都没人了,再放人出去徒费粮饷弹药。
七盘关内的训练热火朝天开展起来。
但叶宰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又过去十天,时间来到四月十八日,一骑由南绝尘而来,冲入七盘关内。
这是一份告急的塘报,抚衙和按衙联署发来。
内容是:有一伙流寇大致万人左右,突然出现在江油关前,打了江油关一个措手不及。随即破关进入一马平川的川西平原。
越五近德阳,成都乱作一团。各种消息纷至沓来,一会儿传绵竹被屠了,一会儿传什邡被抢了,总之离成都越来越近,以至府内一日三惊。
特召川地各处兵马回防成都。
秦佐民看到后一头雾水,纳闷道:“流寇是怎么绕过我们的?剑门关的守卫是吃干饭的吗?”
郭保也急得团团转,冲秦佐民抱怨道:“秦将军,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倒说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回防成都?”
“我?”秦佐民一愣,随后看一眼仍在沉思的叶宰,模模糊糊道:“抚台的调令,我们恐怕…推脱不得吧。”
“佐民说的对。”叶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慷慨激昂道:“首府遇难,我辈何惜一战?”
底下两人被叶宰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
秦佐民很快反应过来欣然大笑,笑声中隐不住的是对战争的渴望。
而郭保却想得多一点,迟疑道:“兵宪,我们在七盘关已将弹药消耗一半。第二次补给还没来,回防成都弹药够打流寇吗?”
火器特别依靠补给,这的确是个问题。
叶宰想了想,无奈道:“是呀,没有弹药的火枪如同没牙的老虎。那我们就再等等,不过应该等不了多久。攀西号跑得快,说不定已经调头往北了。”
说着脸色一正,肃然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现在我命令,收拾装备,等补给一到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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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盆中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