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初五,叶宰在西营分别会见了两波“客人”。
初四先见的是耿仲明。
看着下首坐得这个全身黝黑、手掌白皙,面相沉稳好像一个老实人的中年汉子,叶宰暗叹口气,不得不为王晓所做的烂事擦屁股,问道:“耿将军,知道本官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耿仲明摇摇头。
叶宰沉声道:“因为你们忘恩负义!毛总兵身死后你们反出皮岛,是孙抚台看在同为大明臣子的面子上收留了你们。而你们呢?心生不满、欲壑难填,一直私下勾连想反出登莱!”
瞅到耿仲明动动嘴皮似乎想反驳,叶宰一摆手,肃然道:“别说本官没有证据。本官嫉恶如仇,最见不得辜恩之事!”
耿仲明乖乖闭上嘴,情知生死捏在别人手里,再多说也于事无补,只是他这心里老不舒服了。是,我或许有想过反对孙元化,可没付诸过行动啊,何必言之凿凿就认定我必将反叛?
然而叶宰接下来的话又让耿仲明惊呆了,深度怀疑叶宰是不是疯子。
“不过,本官也很理解你们,你们也是没办法嘛。寄人篱下不受当地人待见,孙元化还想拿你们顶刀。个中苦楚本官感同身受。耿将军,本官说的对是不对?”
耿仲明先是点点头,瞬间又感觉不好,这岂非把第一个罪名认下来了?连忙摇头。
叶宰意味深长道:“耿将军,先在这里住下,我叫守卫向你开放正治课,多学学没坏处。也可以和沙马头人多多交流,他就学得很不错。”
说罢起身就走。
耿仲明当场懵逼,学什么学?沙马头人又是何许人也?你这一进来嘚嘚嘚不停,我话都还没说一句。再有,对我是杀是放你到是给个话啊,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就跑了。
可等他反应过来,叶宰已经出了房间,再想追出去便被守在门口的亲兵拦了下来。
初五,叶宰接见了葡萄牙炮队。
一共十二人,分别叫西劳经、鲁未利奥、弗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宏利奥、恭撒、安尼、阿弥尔、萨琮、安多、屋若望、伯多。
他们的待遇比耿仲明好得多了,因为叶宰想收服他们,所以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
除了军事机密的地方和不能出军营外,他们自由度极大。
叶宰过来时正好见到一副奇景,不禁当场脚痒痒。
没错,他们正在踢足球,与现代足球规则迥异的足球。
只见一块用石灰划的大致五十乘二十的长方形场地上,葡人分做两队,将球放在中间的白线上,用脚把球踢滚到对方场地上,然后互相争夺,过对方底线算一分。
他们根本称不上配合、传球、战术,好像橄榄球运动似的,互相踢来踢去,动作极其粗鲁豪放。
叶宰招手叫来守卫队正,指着皮球问道:“球哪儿来的?”
守卫以为足球犯了兵宪的忌讳,偷偷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是…是蕃子们要了点牛皮自己缝的。我们…我们见没什么危害,就…就同意了。我马上去收缴…”
“不用,让他们踢。”叶宰摇摇头,和众人一起站在场边,兴趣盎然看着白线内的争斗。
西劳经等人早就发现了新来的人,也看到了平时对己方颐使气指的守卫队长小心翼翼的神态。
能来万里外陌生国度闯荡的人不会是傻子,一众葡人均猜到来了大官。
于是,他们的动作慢慢拘谨起来,踢了几分钟索性不踢了,一起转身,沉默面对叶宰。
叶宰见他们停下,便主动走过去打起招呼:“远方的客人们,欢迎来攀西作客。”
西劳经赶紧迎上,在赵义拦手示意下,站在叶宰身前五步,手抚胸口施礼道:“尊敬的阁下,泥壕。我是西劳经…”
“大胆!这是兵宪大人,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阁下。”赵义呵斥道。
“赵义退下,这是他们的通用问候语,别一惊一乍的。”叶宰挥手让赵义退开,决定先拉拉家常打消彼此之间的陌生感。
遂指着皮球道:“你们是在踢足球吗?”
西劳经大概没有学全华人面对上级时“指鹿为马”的本事,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叫‘哈巴斯托姆’,古罗马留下来的游戏。”
“古罗马?”叶宰思忖片刻,反驳道:“不是应该是由我华国古代传过去的吗?”
西劳经不愧是打炮的,具有深湛的科学精神,反问道:“华国古代?什么时候?”
“汉朝,西元前200年左右,那时叫‘蹴鞠’。”叶宰回忆道。
西劳经道:“罗马共和国在西元前500年成立。如果按阁下谁历史久就是谁先发明的判断,也可以说是罗马传给华国。不过…”
他睨一眼笑眯眯的叶宰,续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相隔万里外的两方人,英雄…呃,英雄…”
叶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英雄所见略同?”
“是是。”西劳经猛地点头,夸张地抱着头恭维道:“噢卖糕的,汉语真是一门优美和难学的词汇。鄙人加上马拷的经历,一共在明国生活了十年,仍然搞不太清楚。”
叶宰收下赞美,郑重提醒道:“那里叫澳门,不叫马拷,记住了。”
“是的是的,阁下说的对,鄙人一时口误。”西劳经渐渐看明白了叶宰的份量,便不再钻牛角尖,顺着叶宰的话敷衍了一句。
叶宰看得出西劳经在敷衍自己,也懒得放狠话,心想以后去澳门给葡萄牙人摆事实讲道理即可,遂略过此话题,问道:“西劳经,你汉语说的不错,但好像有些词不达意,能讲英语吗?”
西劳经飞快摇头,“土佬的语言我不会。我会讲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
“真的?”
“真的。”
“花Q!”
西劳经愣了下,瞬时脸色通红,鼻头都红得发亮,抗议道:“尊敬的阁下,口吐脏话不是绅士所为。”
“哈哈,玩笑玩笑。”叶宰打了个哈哈,收起戏谑之心,心说人家既然认为英国佬是土鳖,巧得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遂道:“我们就以汉语交流。”
接着便问出和耿仲明一样的问题,“西劳经,知道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做客吗?”
西劳经沉默下来。实际他对这个问题想过很多次,掳了我们又不杀了,要么想要赎金,要么想让我们效力!
此时再看这个大官的态度,西劳经感觉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遂试探道:“阁下想让我们为你操炮?”
“那你们肯吗?”叶宰笑道。
“我们和孙大人在主的见证下签过合同,应该遵守…“。
西劳经一脸难色,眼珠子转了转,续道:“但是,主还说过,人生来便具有追寻自由的权利。所以,孙大人也不能阻止我们追求自由,只要…“
“价钱足够?”叶宰问道。
西劳经见叶宰搭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本正经点点头。
果真是西方嫡传,如此的厚颜无耻!不过本官喜欢。
叶宰也暗暗松了口气,能合作就好,钱嘛有的是。
其实来之前他已做好这些葡人不就范就全杀了的准备。因为他马上有个大计划,需要用到他们,没时间再冷处理了。自己用不到,毁了也不留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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