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润林,出自沧州医学世家,赖当地武风盛行,精擅跌打外伤,年纪轻轻便在杏林中小有名气。
崇祯三年六月,被路过的叶宰高薪招揽,加入建昌道。
其实钱都是次要的,成润林主要看重叶宰的承诺,给他建一座全科医院。
他虽然只是个郎中,但他也是落第秀才,晓圣人之道,一直奉范文正公的话为圭臬——不为良相,愿为良医!
只是他没有他心目中大偶像李时珍有毅力,走遍千山万水,去行医辨药,蹉跎沧州至今。
当叶宰随口描述出后世的医院,一下便吸引到了成润林。一个能救治数百上千人的大诊所正是他的梦想,故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
说是几乎,是因他提了个条件,家里孩子小不便远途,妻子要照顾他们,能不能不带家眷?
叶宰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不就是打着不合适就跑回来的心思吗?呵呵,以本官的手段…天真!
于是,成润林便享受到了叶宰的手段。
如沐春风的态度、发自内心的尊重、稀奇古怪的观点、行之有效的手段…
这些都让成润林沉醉其中,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再后来,叶宰又“指点”医疗组在臭蒿中淬取了青蒿素,成润林跑路的心思当即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如今叶宰就是想撵他走,他也不走。走也可以,先把手头的“青霉素”完善了再说。
所以,当郑时良通知他带杜仲去见兵宪大人,他还有几分不满,腹诽兵宪没事找事。
“兵宪,喏,杜仲给你带来了。”成润林脸色臭臭地说完,抱个拳就想告辞。
“成小旗先别忙着走,坐坐。”叶宰大概了解这些科研人员的脾气,倒也不以为意,笑着请成润林坐下。
成润林这段时间陷入“青霉素”不可自拔,但情商是没问题的,便依言坐下,愣愣看着叶宰将几片杜仲掰断揉碎,然后用鼻子去闻。
“兵宪,药我用过,没有问题。”成润林实在看不懂叶宰在做什么,打破沉默解说起来。
叶宰“哦”了一声,拍拍手任粉末扑扑洒下,问道:“成小旗,药里面的胶丝呢?”
“胶丝?”成润林一愣,随之反应过来叶宰说的是生药,遂回答:“炒制时炒没了。”
“你哪儿买的?问过他们哪来的没有?”叶宰又问。
“成都积善堂。至于哪来的,杜仲树到处都是啊…”
“到处都是?”叶宰忍不住声音拔高了一点。
“是啊,这树喜阳光,冷热皆可,不拘土壤…”
“停!你就告诉我,马喇司有没有?”
“肯定有的。”
“好!”叶宰抚掌笑道:“成小旗,我马上给你安排一什人,你带着他们去找,割点叶子、树皮回来,我有大用。”
成润林怔道:“可是,我还在研究青霉素。”
叶宰道:“不是都制出来了嘛,还研究什么?”
成润森急道:“青霉素并非万能,有些人使用后无异于毒药,两员伤兵便因此而死。我欲找出其中的原因…”
“呃,对,我忘了,要皮试!”叶宰一拍脑门,马上想起了皮试一说。
“何为皮试?”
“你先去找杜仲,回来我给你详细说说。”
叶宰简单几句把成润林打发回去,这时才有点懊悔,怎么就把皮试忘了?否则那两个伤员也不用死了。
然而,皮试要打针,打针就要玻璃。
特么的,啥事都赶在了一起!
伤兵的康复问题非常重要,这其实也是战斗力组成的重要部分,叶宰感觉不能再坐视了,索性叫上亲兵,出门找沙子。
玻璃是沙子造的叶宰知道,初中知识。他还知道这沙子不是河里的黑沙、黄沙,而是石英岩风化的白沙。
那既然他知道,为什么没想过靠玻璃发家?现代人穿越古代的必备项目么。
无他,现实条件制约而已。
首先,行都司这里大部分是苦哈哈的军户,拼着命地挣一日两餐,哪儿来的钱买?而所谓上层,也不过就几万两身家,百两以上的都算奢侈品;
其次,没有商路卖不到外地,玻璃又是易碎品,花了大力气运过去,如果卖不掉会得不偿失。
可别说我有好东西,天然就该大卖哦。
要知道古代并不是自由商品经济,一件货物不是说你想卖就卖的,来自官府、各行会的阻挠才是最关键的!
当地挣不了钱,外地鞭长莫及,于是,这件事便搁置下来。
不过,石英砂大营里就有,源自于巧合。前不久,他为了给电发机找绝缘物云母,在北部山区开了几吨石头回来,其中的伴生物就有石英砂。
虽然量并不大,做几根针筒却是足够了。
三日后,成润林和十个兵士筋疲力尽回到营地,给叶宰交上了五筐杜仲叶、五筐杜仲皮。
叶宰压抑着心中的激动,掰开一片树皮,当见到断裂处的丝壮白胶时,不禁喜形于色,大手一挥道:“全体记功一次,各自去找本队指导登记。”
“谢兵宪!”
一什人齐声拜谢,列队离开。
叶宰注视站着不动的成润林,奇道:“你还有事?”
成润林伸出手,“兵宪,答应我的注射针筒呢?”
叶宰一门心思要回去炼胶,哪儿还有心思和他细说,便敷衍道:“过两天,过两天,我去找你。”
不料成润林就是不走,表情非常认真,两眼中还露出被欺骗后的委屈神色。
唉吗,一个三四十的大男人做这种表情,是不是太恶心了啊?
叶宰感觉可能拗不过他,又不能当场发做了,那会破坏自己营造的亲民形象,且有卸磨杀驴之嫌。遂无奈去内室拿出几根做好的针管扔给成润林,道:“你先回去体验下,先别注射啊,我过两天去野战医院教你…”
叶宰闭嘴不说了,因为说了也白说。只见成润林摸着针管,表情已从委屈转为狂热,嘴里啧啧有声:“好东西,好东西啊,又透又亮,手感也好,还有刻度。咦,刻度边的小字我怎么不认识?不是汉字,有点像…”
叶宰冲门口招招手,当即有两名亲兵过来,再一指成润林,“把他给我叉出去,封闭烘钢基地,任何人我都不见!”
“是!”两亲兵抱拳领命,一左一右叉住成润林的腋下,飞快将他抬了出去。
一日后,叶宰炼胶成功,十筐叶子加皮一共300来斤制得胶36斤,因此算出含胶量为12。
叶宰也不知道这含胶量是多是少,反正能用就行。
至此,蒸汽机的最后一道缺陷被弥补,达到实用范围。
接下来,就等铁路修通了。
叶宰重新将精力放到正务上去。
时间缓缓淌过,进入七月八月,发生了两件对大明影响深远的事,叶宰接到报后掩卷叹息不已。
第一件事,六月初王嘉流窜山西,被叶宰的好朋友曹文招弄死,残众共推王自用为领袖。
七月,王自用与老回回、八金刚、扫地王、射塌天及高迎祥、张献忠等共三十六营、二十余万人马会聚山西。
李自成打出旗号“闯将”,大萌的掘墓人正式诞生了!
第二件事,督师孙承宗以“广宁道远,当先据古屯,筑大凌河城,以渐而进”的策略,于七月动工,令祖大寿、副将何可纲以四千兵据守,征发班军一万四千人筑之,其中就有留在北直的马祥麟、张凤仪夫妇。
叶宰却是知道,筑城绝不会成功,源自两方面的压力。
七月,兵部尚书梁廷栋因私受请托安排兵将,其实事并不大,且是职权范围内的事。可架不住言官参劾,崇祯皇帝眼里也揉不得沙子,居然把这个还算得力的大臣罢免。
此后的事大家都懂了,凡是获罪的官员,所办的任何事都是错的。于是,廷议撤回防兵,只留班军驻守。
强军一去,黄太还不笑得合不拢嘴?遂于八月初四发兵大凌城,掘濠沟树栅栏、四面合围,再派兵绝锦州道路。
再后来,援兵败,祖大寿等人坐困穷城,竟杀副将何可纲、张存仁等数十人降金。
这还是关外的,关内还有连锁反应,就因要征调援军,征到了山东。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原辽军不愿去送死,遂发动吴桥兵变,整整闹了一年,把登莱之地搅得天翻地覆后,拍拍屁股去了后金,给后金带去了先进的火器技术。
此事对大明的影响就太大了。自此以后,后金兵不再是单纯的骑射部队,他们得益于正权前期还不算,居然弄出了比大明还要好的火器,攻城战将不再是畏途!
本来后金在野战中就有优势,再加上了攻城的手段,大萌还怎么打?更别说连大萌的军事水平都达不到的流寇了…
这一日,赵义看到叶宰黑着脸从中军签押房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好久没见兵宪生气了,是谁惹到了他?
赵义大气都不敢喘,护送叶宰回了炼钢基地,又见叶宰一头扎进了炼钢炉中。
八月十二日,王小接到叶宰亲笔书写的召回命令,骑废了两匹马,才从行都司最南方松坪关赶到基地。
叶宰见他时大出王小预料,完全不问对云南的渗透结果,而是目光灼灼看了王小半晌,肃然道:“王小,我现在要给你分派个艰难的任务,希望你能完成。”
王小马上从椅子下来,跪地抱拳语出真诚,“请兵宪下令!”
叶宰指了指脚下几个大箱子,“这是我为你此次行动准备的武器,5把手枪,2000颗子弹,50颗手榴弹,怎么用我写在里面了。你下去后再挑选四个忠诚的情报人员,先练一练,然后由你带队至登州…”
说到这里叶宰顿了顿,旋即眼冒凶光,恶狠狠地说道:“暗杀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辽东旧将,能杀完最好。如果失败,我给的武器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王小心头一颤,他从没听过兵宪以如此阴沉的语气说话。不过他没有要质疑叶宰杀自己人的想法,总之兵宪说的都是对的,凛然叩首道:“是,兵宪,卑职保证完成任务!”
叶宰满意点点头,又道:“如果条件允许,不耽误你们安全撤出,你就再把登州城里的那些佛郞机炮手给我带回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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