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城破了。
一力主战的寿阳太守、扬州刺史府长史迟宜被战场反正的寿阳将士乱刀砍死,以寿阳投齐,并因之得以坐上扬州刺史高位的王显贵却在府衙中饮鸠而亡。
两人一死,本就无心抵抗的寿阳守军闻风而降,韩端随即率部进入内城。
接管防务,收降安民,清理府库…,等一切平静下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府库存粮一百三十八万石,丝绸布帛一万二千匹,钱一千三百三十万,兵器铠甲若干…另外,查抄王显贵、迟宜等寿阳官吏家产,又得粮三万五千石,钱八千五百万…”
寿阳二十年未经战乱,前十年免税,民间颇为富裕,但后十年官府推出种种苛捐杂税,将民间财富又搜刮回来,虽经多年挥霍,所余亦是不少,如今却全都便宜了韩端。
“竟然有这么多存粮?”
韩端颇有些意外,一百多万石差不多有六万多吨,放到后世随便一个小县的粮食年产量都不止这个数,但在这个时代,府库中能有这么多粮食的州郡还真没有多少。
“芍陂屯田一年就能出几百万石粮呢。”严友元的喜意根本掩藏不住,“王显贵和迟宜是准备据城固守的,粮食少了哪儿行?”
“有了这批粮食,便足以让寿阳百姓熬到秋收了。”
“好了,缴获交度支部处置即可,不必一一向我禀报。”韩端摆手问道:“芍陂屯田那边怎么样了?”
“稻谷是早就栽种下去了的,不过屯田士卒现下都成了我们的俘虏,等军正那边审核过后,才能让他们回去继续屯田。”
“让靳释那边抓紧些,千万别误了农时。”
事情千头万绪,严友元整天忙得脚不沾地,韩端这边也不得闲,他想了一会,突然说道:“老严,如今我已取全取淮南,再以韩家的名义行事已经不妥,我准备开府建衙!”
“这是好事啊!”严友元一楞之后,随即大喜,“如今郎主全取淮南,辖地比南朝也小不了多少,就算以此立国也不为过。”
韩端沉声道:“此时立国为时尚早,但诸事繁多,必须将诸部曹先建立起来,我这几日来仔细斟酌,决定先以大将军的名义开府建衙。”
汉朝之时,只有三公、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等位同三公的将军可以开设幕府,魏晋之后,一些有功的将官也得授开府并仪同三司,而到了时下,开府虽然还是极高的官位,但却已经大不如前。
南朝开府的文官武将不下数十,北齐更为夸张,开府上千,仪同数不胜数。
不过以大将军名号开府的,一国之中却还是只有一个。
韩端继续说道:“大将军府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曹,每曹之下再按详细划分职司,此外,再设立秘书监,由你暂任秘书令。”
“你今日回去之后,便按这个框架拟出各曹主官的名单来交给我看,大将军的印绶也要赶紧制造出来。”
严友元点头应喏,韩端又道:“大将军印制出来之后,便立即向各州郡下文选才,地方官吏可以举荐,觉得自己有才干者,也可自荐,但无论是举荐还是自荐,都要经考核方可录用。”
“否则招来些无才无德之人,无所作为还好,就怕胡乱作为,贻害百姓。”
“那,这个考核又当如何进行?”关系到选拔官吏的大事,严友元也十分谨慎,有不明白的就立即请教。
“你先让吏、户二曹之人进行初选,一是精通文墨者,二是精于计算者,三是精于农、工诸事者,初选过后再审查其德操,凡品行不端、作奸犯科者一律不取。”
“记住不可风闻奏事,选落者必须要有真凭实据。”
“初选过后,我再亲自出出题考核。老严,如今我们地盘急剧扩张,所需人才甚众,但越是如此,越要注重吏治,若有贿赂循私者,双方同罪且永不录用!”
“此事关系重大,你定要用心去办,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郎主,我明白!”严友元郑重应喏道。
“你赶紧去办吧。”
挥退了严友元,韩端又将蔡抒古等部曲找来。
此次攻破寿阳,在有内应的情况下,伤亡仍然超过了两千,这让韩端大为不满,要不是这两天忙着处理寿阳换防、安民等事务,他早就将一众潜入内城的部曲叫来痛骂了。
韩端的三千近卫部曲,除了一百多名山阴老部曲外,其余多是武陵蛮子,他们的忠诚度足够,但要说到头脑谋划,却又显得有些不足。
不多时,蔡抒古、闻欢虎、李虎、罗钮等大小部曲将领便来到了正堂。
此次潜入内城作间之事,乃是由蔡抒古一手安排,闻欢虎和李虎事人执行,韩端先问蔡抒古:“寿阳未破之前,我问你城内安排得如何,你说绝无错漏,但为何大军开始攻城之后,城内却迟迟未有响应?”
蔡抒古低着头嗫嚅道:“郎主,我…”
“我什么我?”韩端一拍案几,“就因你等行动迟缓,致使上千儿郎冤死于寿阳城下,若行军法,你等一个个都要挨上一刀!”
韩端平时在麾下将领部曲面前很少发脾气,因此这一发怒,众部曲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垂首站立在那儿,不敢辩解。
“欢虎,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郎主。”闻欢虎上前一步,拱手道:“进城之后没有兵器,我等只能潜伏在民夫之中,直到联系上内应之后,彼等才送来几十柄直刀,我等拿到兵器之后立即发难,不想还是迟了一步。”
“据我所知,城内守军原本并无死战之心,只因寿阳太守一力主战,并亲赴城墙督促士卒,这才导致我军损失惨重!”
韩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几人:“你等就不会多打听、多想想?只要击杀了迟宜,城内齐军哪儿还会如此拼死抵抗?”
“你说没有兵器,城内那么多齐军士卒,难道连几把直刀都抢不过来?”
“以你等的身手,即便是没有兵器,装扮成齐军士卒靠近迟宜击杀他又有何难?”
将这些部曲痛骂了一顿,韩端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
转念一想,他们是我的亲卫部曲,只要有武力、够忠心,要那么聪明干嘛?
自己刚才一番话都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