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章二人原本还犹豫不决,韩端此话一出,却令他们不得不再重新慎重思量。
朝廷命二人合二州兵马聚于郢州夏口以御周军,却不是让他们龟缩城中固守待援,且如今援兵已至,若两人还不敢出城迎敌,说不定战后就有人拿这一点来说事。
思虑良久,程灵洗才向章昭达问道“邵公章昭达封邵陵郡公以为如何”
章昭达闻言,轻声回道“程将军所虑亦我之所虑,援军既至,便再无固守城池之理,整军备战吧。”
程、章二人既决定次日出城发起攻击,便开始安排人连夜在州郡兵中挑选勇猛敢死之士,加上两家部曲共凑出了近两千人,赏以重金并赐以酒肉。
韩端所部也分了一份酒肉,不过数量甚少,聊胜于无。
随后程灵洗又命人拿出舆图,向韩端讲解城外敌军扎营之处以及周遭地形,最终制定好计划,又在刺史府用过饭食之后,韩端才率众部曲回到军营。
“幢主,两位刺史如何说”一见韩端回来,吴南等人便急不可耐地向他问道。
虽然在江夏山下时陶许五和程文季便商议好两军共同出战,但夏口城内的兵权却在两位刺史手中,若是没有得到他们的应允,以甲幢五六百人的兵力很显然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
因此,韩端的部曲和各队的队率们都非常关心这个结果。
“明日寅时朝食,卯时发起攻击,仍然以本幢为前锋,夏口城内守军挑选出两千人紧随我军身后,其余州郡兵作为后军掩杀。”
“如此便好”听韩端这么一说,吴南等几名队率顿时放下心来。
他们几人之所以从军,便是想凭军功搏一个前程,若无战事,军功又从何而来 因此彼等求战之心并不亚于韩端,而韩端的部曲们一生荣辱只系于韩端身上,反倒是没有他们几人求战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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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淋了一场大雨,虽是夏日,但韩端还是担心士卒们受凉染疾,因此在去刺史府之前就吩咐过队率们妥善处置。
吴南回道“都烧了热汤洗浴,又食过了酒肉,如今都已经睡下了。”
韩端点了点头“明日出战,我率部曲在前,各队按次序随后,畏战不前者立斩”
“好了,都赶紧回去歇息,养足精神,首战建功。”
次日丑时刚过,韩端便早早起了床,今日破例既未站蝉也未练枪,梳洗完毕之后便带着人到伙房去查看伙食。
今日一战,既是平叛首战,也是韩端的首战,关系到他日后前程,必须要小心应对,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要亲自看一看才放心。
直到寅时,和兵士们一起吃过饭之后,韩端才回到自己的房间,让韩英拿出板甲穿戴起来。
马上就要去拼命,他也顾不得再掩掩藏藏,而且对于这副板甲的来历,他也想好了说辞,到时若有人问及,便推到他那无所不能的“师父”身上。
就连原本不准备让韩英和范二郎穿的明光铠,韩端也让他们穿戴起来,今日他们两人要护卫韩端左右,且敌众我寡,容不得半点马虎。
如今军中上下,都知韩端家中是山阴豪强,食盐卖遍南朝州郡,给近身护卫添置一副明光铁铠,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卯时四刻,军士们全都着甲完毕,在各自伍长什长的呼喝下列队前往南门,在南门与程文季率领的郢江二州兵马会合之后,稍作歇息,便令大开城门,诸军鱼贯而出。
这么大的动静,要想不为敌军探知有些不大可能,但程文季还是下令全军偃旗息鼓,直到敌军半里之外才停下重列阵型。
果然不出所料,周军已经得了消息,此刻正冲出营帐在营前宽阔处列阵,远远看去,敌军匆忙结阵,阵型稍显散乱,但两军此时还相距半里许,要想趁乱而攻也来不及,只能眼看着敌军列阵以待。
夏口城建于山上,周围并无多少平坦之处,因此元定周军也没有结寨,若是依寨而守,要想攻打下来更非易事。
韩端暗自庆幸,稍歇片刻之后,中军处突然鼓号齐鸣,程文季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韩端身着全副板甲,大氅猎猎作响,右手提枪、左手持盾立于全军之前,左右是身着明光铠的韩英和范二郎,马三兴与众部曲也穿着两裆铠、手持盾牌刀枪紧随其后。
鼓号一响,韩端猛地将手中铁枪望空一举,迈步便走,口中大喝道“众军士,随我进攻”
“攻”身后众部曲齐齐大喝,甲幢军士也跟着呼喝起来,初时声音还显散乱,但过得片刻后,呼喝声逐渐整齐。
伴随着一声声“攻”的大喝声,众军士大步前进。
两军相距百步时,敌军开始发射弓箭,而紧跟在甲幢身后的两千郢、江精锐也发箭还击。
一时间箭矢如雨,众军士纷纷举盾格挡,不时有人中箭倒地,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但这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能阻挡住进攻的洪流。
转眼间,韩端距离敌军前阵已经只有二十来步。
敌军长枪如林,枪尖在朝阳照耀下反射出点点寒光,韩端再次大喝一声,猛地冲到敌军枪阵之前。
刹那间对面数柄长枪如毒蛇般往他身上刺来,韩英和范二郎抢前一步,长刀齐出,顿时将敌军刺出的长枪斩断数柄。
两人一击之下,敌军枪阵便露出一个破洞,不等后面的兵士补上,韩端已经持枪冲入敌阵。
铁枪如电般划出一道半圆,身前顿时为之一空,但更多的敌军士卒又拥了上来,与随后冲到的部曲和甲幢军士们碰撞在一起,一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短兵相接,弓矢便没了用处,敌军弓兵疾速后退,换上来的是大队的刀盾兵。
韩端冲入敌阵片刻,手中铁枪连砸带扫,已经砸翻了数十名敌军士卒,韩英与范二郎手中长刀大开大阖,方圆数丈之内,又被三人清出一片空地来。
韩端手中铁枪改砸为刺,银光闪过之处,必有敌军中枪倒地,而他左手的铁盾也是左挥右扫,不是用于格挡,而是凭借其巨力砸人,只要被其砸中,无不吐血倒地。
程文季中军第一通鼓还未结束,甲幢将士已经凿穿了敌军第一道长枪组成的防线,冲杀到了刀盾兵组成的第二道防线之前。
到了此时,郢江二州两千人组成的中军方才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