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象怪异,天灾频繁。甚至圣上在半月前下了罪己诏,昭示天地臣民。南岭驻军那边更是两个月前就大雪封山了,现在南岭那边缺少粮草以及过冬的衣服,于是便从白麓城征集资源,准备给南岭驻军送过去。
队伍需要些随行的医师,本来到不需要咱们外宅出人,但是几个月前南蛮入侵,不少医师都去了益州军南境驻军。如今城中缺少医师,也只能临时抽调外宅的医师前往了。你师父年事已高,不宜远行,我想了想,由你代替袁老前往为宜。”
西北外宅的大管事带着一副慈祥面孔,十分耐心的为陆文解释道。
本来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讲的这么详细。但是袁老的身份本就特殊,虽然是他西北外宅的医师,但是在二十年前,陆国公原配夫人难产,本来是大人小孩全都保不住,但是袁老出手保住了小孩一条性命,也就是后来的陆芝双,陆家二小姐。
所以袁老虽然只会一名医师,但是身份地位在陆家非同凡响。
连带着这袁老的收下的记名弟子,他至少明面上也是一副和蔼长辈的模样。
早在三个月前,自己一位远房族弟便找上门来哭诉,说他被医坊内的小医童给坑骗算计了。
按照同族情面,这个事情应该要帮这一把。但是因为看在袁老的面子上,他才没有故意深究,不过对着小医童也没有好感便是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据他的消息,这小医童先是被陆二小姐看中,被带到白麓城中,之后又被陆家大小姐看中,被赐予了忘书塔的令牌,可以进入书塔内查阅典籍。
要知道除了陆家嫡系子弟之外,就算是本家子弟也难以进入陆家书塔。
何况陆家大小姐更是名誉天下的女儒生,两个月前在泰稷书院的北原论与改良曲犁,名动梁国一十三州,而月余前传来消息,陆大小姐如今入了弘文阁,拜入当世大儒门下,令天下儒生学子为之动容。
能被这种百年间不世出的大才看中,想必这小医童必然有些天赋。
于是,他今日前来,便是抱着与这位小医童拉近关系的心态前来,甚至家中独女提出要跟随而来的这种不合礼节的要求也被他应允了,目的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而当看到陆文时,他心中的惊愕便抑制不住了,他执掌一县之地,这几十年来也见过诸多青年才俊,但是能够有这般风范者却寥寥无几,而且回想起来,两个月前,这小医童还是一副默然无闻的样子,便不禁让他更加动容了。
所以他才能耐下性子,细细的为陆文讲解来龙去脉。
陆文听完,微微瞥头看向袁老。这一趟出不出行,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虽然刀法遇到了桎梏,但是虬龙劲与鱼龙百转的修炼却还在稳步前进之中,他并不着急。
虽然对陆家外面的江湖有所向往,但是明显是继续跟随袁老修炼收益更大。
本来按照陆文的想法是等到自己功法与武技全都进展缓慢遇到瓶颈时再出门闯荡,寻找突破的契机。
“如此也好,在医坊之中书本都啃得差不多了,也该出去践行一番了。”陆文的眼神刚刚投过去,就听到袁老笑着说道。
“是!”陆文点头应下,虽然面上严肃,但是心中有几分欢喜,在陆家待得太久了,他也想出去看看这方世界。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对于南岭的神奇事迹耳濡目染,让他也十分好奇。
地动!
深不见底的峡谷!
以及在夏末便大雪封山的诡异天气。
种种异象,都让陆文对南岭生出极大的好奇心。虽然跟着陆家队伍前往会有些麻烦,但是安全性却是可以保证的。哪怕是在凶恶的山匪,也绝不敢拦截白麓陆家的队伍。
“如此便好。队伍三日后便从白麓城北门出发,到时候我会让宅里的侍卫营来接上陆贤侄。这几日,陆贤侄可以稍微收拾一下行装。”西北外宅的大管事得到陆文应承,连忙笑着说道。
“大管事费心了。”陆文拱手说道。
在大管事看来,袁老的意思就是让陆文随队去南岭。
但是陆文却知道袁老这层话中另外一层意思便是叫自己出去闯荡一下,不要整日蹲在医坊中闭门造车。
“还有一事,我这小女上次从医坊之中为其母抓了副开胃的方子,内人服下后效果显著。这次我临出门前,她便要求随同前来,为其母亲再拿些药材。还是要劳烦袁老了。”大管事说着,便微微让步,让身后的陆婉露出面来。
“不必客气。前些时日,我不在医坊内,应该是陆文为令嫒抓的方子。”然后袁老转身对着陆文说道:“再去为陆小姐抓几副药。”
“是。”陆文应下,然后笑着对陆婉说道:“陆小姐且随我来取药。何甲你也过来帮忙。”
然后,陆文便引着陆婉朝着大堂后的药房走去。
而何甲闻言,脸上更是流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劲,连忙跟着往堂后的药房走小跑过去。
待三人进入越过大堂进入药房的隔间中,陆文转过头来,对着何甲与陆婉笑道:“我去抓药,何甲你替我招待一下陆小姐。陆小姐还请稍等。”
“是!”何甲压抑着自己的兴奋劲,狠狠地点了点头。
而陆婉则羞涩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何甲,然后朝着陆文微微欠身,说道:“麻烦陆医师了。”
陆文进入药房,然后转身隔着幕布缝隙,就看到陆婉被何甲请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而何甲则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时不时两人眼神交错,便如同惊鹿一般立刻错开,但是对视的一刹那,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快要摩擦出火花了。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陆文只觉得一阵牙酸,这两人什么时候对上眼了?
记得上次的时候,两人才是初次见面。
莫非是自己离开医坊前往白麓城陆府的时候.......
目光在何甲的身上停留了几息,这两人的事似乎也不用自己这个男媒婆太过操心了。不过陆文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何甲这小子是用了什么手段在自己离开的短短十来天中俘获了陆婉的芳心。
想了一阵,最终陆文也只想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那就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看着两人那焦灼的目光,陆文吸溜了两口凉气,只觉得牙疼不住,连忙转身去抓药,不过转身时,脸上却还是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
半个时辰以后,陆文何甲站在袁老身后,目送着陆婉随其父上了马车。
“袁老,天气寒冷,请回吧。”车厢中,西北外宅大管事掀着车厢中窗户的帘布,对着袁老说道。而在他身侧,能看着脸色有几分红润的陆婉,也不知道是被天气冻得,还是其他的原因。
“慢走。”袁老笑呵呵的朝着大管事微微拱手。
随后马匹小跑起来,拉着马车沿着官道渐渐走远。
陆文看了一眼目光还盯着远方已经化作一个黑点的马车直勾勾的看着,仿佛丢了魂一般的何甲,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伸手冲着何甲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
“你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陆文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吃痛之下何甲立刻抱住了后脑勺,转头看着陆文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憨笑模样。
见状,陆文不禁翻了个白眼。
不就摸了一下人家姑娘的手吗?还是给人端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
陆文微微扶额,然后伸手揪着何甲的衣服后领,半拎着将其拎进医坊之中。
而袁老看着两人的模样,笑呵呵的抚了抚颌下长髯,眼神之中闪烁过几分追忆的目光,然后也走进医坊。
......
渝州,渝州军军营之内。
一个穿着与渝州军装束迥然不同的人影自大帐之外匆匆走进来,仔细看,他身上的铠甲都是由精钢软甲制成,既轻便又坚固,唯一的缺点就是造价不菲,这么一副护住了上身要害处的软甲,至少也要几十两银子,寻常的渝州军兵卒是不会有这种装备的。
而且这人只是看着就与寻常兵卒不同,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脸虬结的髯须,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凶神恶煞的气息,令寻常人只是看着都胆颤。
这是陆家鹿营,乃是陆家的精锐军队,是从整整三州几十万大军之中选拔出了一千人成立的一营,几乎每个人都是后天前三品的实力,而担任百夫长的十人更是先天境界的高手。
而这虬面髭髯的大汉便是这支鹿营的千夫长。
此时走进帐中,对着账内一道正在打坐的佝偻身影微微一拜,说道:“禀报大总管,已经发现了那伙南蛮巫师的踪迹。”
账内阴影之中,这佝偻身影睁开一副浑浊的眼睛,缓缓站起身来,踱步走到阴影的边缘。
“走!”
佝偻老者轻道,然后抬脚迈出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