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徐思齐的本来计划,敲诈梁红治的这笔巨款,是准备找机会交给组织,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刚刚在阿桂的挎包里,他发现了一张伊莎贝拉咖啡馆的账单收据,账单上只有两杯咖啡,用餐时间是昨天上午十点钟。
伊莎贝拉咖啡馆位于南市,距离上海救济署后勤处只隔着一条马路。
问题是,一个白天睡觉晚上工作的舞女,居然在平时叫都叫不醒的上午,专程去了南市的咖啡馆喝咖啡…
两杯咖啡,那就是说当时还有一个人,
假如和阿桂约会对象是一个男人,那就没理由让一个女人结账,尤其是阿桂这种习惯了男人花钱的女人。
若是以间谍思维来考虑,在正常情况下,一男一女约会,最后让女人结账的原因,似乎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们不想引人注意,所以男人先走一步,女人或许会再待上十几分钟,然后再结账离开。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阿桂的约会对象也是女人,自然也就无所谓谁来结账。
只不过,在徐思齐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认识阿桂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她离开过租界,基本就是白天在家里睡大觉,临近中午的时候起床,晚上去舞厅重复千篇一律的舞女工作。
除了这件事之外,再就是阿桂挎包里的夹层。
徐思齐看过了那个夹层,设计和制作都非常精巧,除非是对挎包起了疑心,要不然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正常来说,阿桂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把刀子和信放在卧室,在窗台上留下一双朝外走的脚印,剩下就没她什么事了。
在此之前,徐思齐弄了两只野猫扔进梁公馆院子里,那只大狼狗一见,自然是叫起来没完没了。
按照梁红治的一贯作风,到时候肯定会亲自带人巡视他从来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安全问题上必须做到亲眼确认。
哪曾想,阿桂居然不声不响自作主张在挎包里弄了一个设计精巧的夹层。
以阿桂这种混迹风尘的女人以她的头脑智商,会想到做这样一个夹层吗?显然不太可能。
徐思齐几乎敢断定肯定有人教过她!
第二天中午,徐思齐驱车前往南市。
阿桂究竟和什么人见面必须调查清楚才行否则的话,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行动。
到了南市,徐思齐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步行来到伊莎贝拉咖啡馆后门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耐心的等待着。
大约等了一小时左右,一名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快步走了出来,躲到拐角处,心急火燎的掏出香烟点燃一支,怡然自得的开始吞云吐雾。
徐思齐四处看了看从兜里掏出一个牙套塞进嘴里,再戴上一副墨镜礼帽帽檐尽量压低,这才迈步走了过去。
“见过这个人吗?”徐思齐手上举着阿桂的照片展示给服务生看。
服务生看了看面目全非的徐思齐,愕然说道:“你是干啥的?”
徐思齐冷冷的说道:“张先生的事情最好少打听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
“哪、哪个张先生?”服务生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说呢?”
徐思齐掏出两块银元,在手里掂了两下,拍在服务生的手里,说道:“好好想一想,千万别告诉我,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看到了银光闪闪的现大洋,服务生的眼睛亮了,他赶忙扔了烟头,接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迟疑着说道:“看着倒是挺面熟…”
“前天上午十点钟,她来这儿喝咖啡来着,两个人,点了两杯咖啡。”徐思齐提醒着说道。
服务生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
刚刚过去两天时间,记忆都还新鲜的很,若是时间太久,那可就很难想起来了,毕竟咖啡馆人来人往,每天的客流量也不小。
徐思齐问道:“跟她一起的那个人长什么样?说详细点。”
服务生稍微回忆一下:“那个人身高和你差不多,不过,他比你壮,额,还有就是,四方脸,粗眉毛,眼睛很大,留着八字胡…再就没啥了。”
服务生所描述的这个人,外形样貌与周炜龙一般无二。
对于这个结果,徐思齐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倒不是他如何神机妙算,主要是从阿桂身上,至少有两三点能和周炜龙联系在一起的信息。
比如伊莎贝拉咖啡馆的收据、包括挎包里的夹层。
包括阿桂昨晚说的那些话,很多都是自以为是的主观臆想,很明显受到了别人的影响,例如那句扮猪吃老虎。
别人是谁?
综合所有疑点分析,周炜龙最符合“别人”的特征。
能够猜到这一点,主要得益于阿桂的不专业,她是那种自以为掌握了别人的秘密,而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那种女人。周炜龙最大的错误,就是忽略了酒精的作用。
酒精能让沉默寡言的人口若悬河,所谓的言多必失,尤其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稍有不慎就容易说错话。
徐思齐心里纳闷,自己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能让周炜龙煞费苦心,发展阿桂做密探监视自己。
其实,内部监控,是特务处的惯常做法。
上次在徐思齐家里见到阿桂,周炜龙也是突发奇想,当晚就去了一趟百乐门,说服阿桂成为特务处的线人。
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进入特务处的人,所要面临的内部监控,将会伴随他们一生一世。
徐思齐想不通,暂时也懒得去想,问道:“他们在咖啡馆待了多长时间?”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哦,男的先走的,女的后走的。”服务生回答道。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一男一女约会,女得掏钱结账的很少见,所以,印象就特别深…”
徐思齐点了点头,盯着服务生略显怯懦的眼神,说道:“记住,这是张先生的家务事,回去后,把嘴闭严了,要是让我们知道,你到处跟人胡说八道,那就等着让你家人到黄浦江收尸吧!听懂了吗?”
“懂、懂了。”服务生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
在上海,杜文龙、黄耀发、季云青、张孝临,青帮四位老大名声在外,他们的特点也各有不同。论起心狠手辣,张孝临无疑能够排到第一位。
听说是张孝临的家务事,服务生哪还敢到处去张扬。
回到车里,徐思齐略一思索,驱车来到上海救济署后勤处附近。
他把车停在僻静处,迈步来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后,说道:“站长,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