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嫣然的劝降，张晓阳不置可否，而是看向了手中拎着的李新连。

他拖着李新连狂奔了一路，这货一路都被拖在地上和地面、楼梯亲密接触，几番摔打过后整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半条命了。

张晓阳仰头迎着灯光，直面这个将要审判他的世界，像是个失足走入了演唱会舞台中心的孩子一样无助。999小说m.999xs

“晓阳，投降吧。”陈嫣然依旧没有放弃对张晓阳的劝降，“过去的事情或许组织有让你受委屈的地方，但你的行为真的太鲁莽了…”

而张晓阳则是淡然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吗！？”陈嫣然大声呵斥道，“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些什么？违反命令、叛变组织…这些就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我没有叛变。”张晓阳的声音很平缓，他的眼神锋利如刀，“叛变的人…难道不是你们吗？”

此刻，除了陈嫣然之外，没有人能听到张晓阳的声音。

但是在另一幢大楼上，用狙击枪向着总部大楼瞄准的林守仁，却透过瞄准镜阅读张晓阳的唇语，知道了张晓阳现在在说什么。

当“听”到张晓阳的这句话之后，林守仁内心之中就像被无形之手抓握住了一般，心跳都慢了半拍。

张晓阳厉声问道：“当特卫局沦为恶人作恶的工具时，你们在做什么？当大量无辜的魔女被变成遗物回收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当林岚她被犯罪团伙、ISDMO追杀的时候，你们又在做什么？”

张晓阳连说三个“做什么”，提问直指了林守仁和陈嫣然的内心。

“小熊姐至死都在守护着这座城市，守护着这座城市的人民…但是你们看看她走之后，你们究竟守护了些什么！？

“你们什么都没有守护！你在当恶人的帮凶啊！”

张晓阳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他的嘶吼声穿破了夜幕。

“你们都放弃了思考，甘愿同流合污沦为恶人手中的凶器！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陈局你本来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但是你为什么只是看着！？”

陈嫣然想要反驳，但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似乎每次特卫局发生什么的时候，她都没有能够及时到场。

上一次也是，这一次也是。

张晓阳低下了头，他的胸口痛得好像要裂开：“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我加入组织时的誓言，也没有背弃过小熊姐死前我对她的承诺…真正叛变的是你们啊！你们背弃了保护这座城市的职责！你们才是叛徒！”

沉默，无言的沉默笼罩了天台，只有直升机引擎声和呼啸的风声。

“张晓阳，不要在钻牛角尖了。”陈嫣然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们不能总是高喊口号，现实的情况是很复杂的，有时理想和口号总是不得不向现实妥协…这一点其实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大家其实都没有错，只是想法不同选择不同罢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是圣人。特卫局的大家都有家庭、人际关系，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那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张晓阳没有说话，陈嫣然以为他是在犹豫。

陈嫣然接着说道：“晓阳，回头吧，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为你做担保，你先前的作为组织上面会给你处分但不会做绝。只要你将李新连交给组织处置，只要你愿意回头，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晓阳沉默不语，右手的刀越握越紧。

“听话好吗？我这是为了你好。”陈嫣然的声音已经不再那么强硬，她缓缓向张晓阳走了两步，“我答应你，那些被歪曲的一切都会被修正的，特卫局会重新回到原先的路线上来…继续执着于复仇没有意义，这只会断送你的前途，不要在沉溺于其中了。”

张晓阳的肩膀缓缓放松，举起的刀也缓缓放下。

见到张晓阳的举动，陈嫣然原本拧在一起的眉毛渐渐松开，而在远处观瞄着的林守仁内心也忍不住雀跃了起来。

林守仁是真的不愿意，对张晓阳扣下扳机。

“回来吧，晓阳，我们还可以一起重新开始…”

“陈局——”

陈嫣然话音未落，张晓阳便突然打断了她。

在陈嫣然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本来已经松开手的张晓阳却突然换手，左手抓住了李新连的头发，而祓魔刀伸到了李新连的后颈上。

阴影遮住了张晓阳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张晓阳沉默着挥动了手中的刀刃，鲜血喷射而出喷洒了一地，李新连断头尸体倒在张晓阳脚边。

“抱歉，一切已经回不去了。”

张晓阳说着随手一抛，将李新连的人头扔向陈嫣然。

李新连的人头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停在了陈嫣然的脚边。

李新连死后的脸上，还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和陈嫣然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从林岚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什么‘我们’了。”张晓阳一边说着一边挥刀血振，在地上留下了一道弧形的血迹，“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敌人…要杀我就放马过来吧。”

那一瞬间，陈嫣然感到了无比的绝望。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藏在身后的手发出了“动手”的信号。

远处的林守仁看到了陈嫣然的信号，她的内心之中充满了煎熬。看着瞄准镜里面熟悉的那张脸，刹那之间林守仁想了很多。

最终，她还是扣下了扳机。

子弹飞跃了几百米的距离，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

那万水千山是他们一同走过的路，是一同嬉笑打闹的日常，更是一起并肩战斗过的时光。

当子弹即将射中张晓阳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横风影响了子弹的轨迹。

弹头几乎是擦着张晓阳的发梢飞过去的，本应让他血溅三尺的穿甲弹头，只带走了两根青丝。

张晓阳向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在一片黑夜之中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那一刻，他什么都懂了。

张晓阳不再犹豫，当即将手搭在了腰带上。

“变身——”

似曾相识的变身，但他却已经不再是一往无前的斗士，而是一个死里求生的亡命之徒。

这一次，腰带没有变形成铠甲，而是变形成了大盾的形态。

陈嫣然一开始先是困惑，但随后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当即向后跑去寻找隐蔽。

高空之中，一架战斗机正在夜空中巡航。这架战机上没有标识，也看不出究竟属于那一个国家。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它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了雷达上，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如同暗夜中的山鸮。

事实上，这架飞机是雪伦刚刚传送过来的，而飞机上的驾驶员也正是雪伦。

A467或许能影响地面上的传送，但是却影响不了高空的传送，所以雪伦直接驾驶着飞机，然后传送到了滨海市的上空。

她在约定好的时间到达了预定的位置，然后向着下方投下了一枚钻地炸弹。

几乎就是在张晓阳完成变身的那一刻，那枚钻地炸弹抵达了特卫局总部大楼的楼顶。

钻地炸弹势如破竹地凿穿了特卫局大楼的楼板，连同局长办公室一同凿穿。

随后，炸弹骤然引爆。

在爆破与弹片之中，局长办公室灰飞烟灭，局长办公室里的东西也一同被毁…包括那件能够限制人员移动方式的防御性遗物A467。

张晓阳口袋里，有一枚小小的指南针——这枚指南针是当初百变魔女所持有的，能够探知到他人内心记忆的遗物。

张晓阳偷出了这间遗物，并在逃跑的过程中利用这件遗物读了李新连的内心，读取到了A467的情报和方位。

A467是一块看起来和普通的瓷砖没有什么区别的瓷砖，这块瓷砖似乎能产生奇妙的“场”，在它附近一定范围内的人类，所有人只允许在地面上移动。如果采用其他移动方式时人会遇到各种意外，出现类似“死神来了”效果。

据说移动的方式越浮夸，则遇到的意外会越夸张。

这块瓷砖的效果范围，可以通过将这块瓷砖和其他瓷砖拼接来扩展，也就是通过拼接瓷砖来扩展“场”的范围。

经过新一轮升级之后，从特卫局大楼内起始一直到外面紫堇大道，地面上的砖块都连接着这块特殊的瓷砖，也就是说在紫堇大道的大部分区域，都无法用其他的方式进行移动。

A467是最近才部署到位的，而它部署的位置…正是局长办公室。

钻地炸弹一发入魂炸掉了局长办公室，连同A467也被一块顺势被摧毁。

在A467被摧毁之后，张晓阳的机动性得以解放，而雪伦也能够利用“真实的谎言”传送到地面上来接他了。

他以盾牌为“冲浪板”，在爆炸的冲击之下弹射起步，荡着钢丝向远处飞驰而去，然后隐匿到了黑暗之中。

林守仁又开了两枪，但一枪都没有打中张晓阳。

直到张晓阳的身影渐行渐远，林守仁才联通通讯器说道：“陈局，你还好吧？”

一片火海之中，陈嫣然从碎瓦砾之中站了起来，甩了甩头发上的碎石和灰尘然后说道：“我没事，张晓阳呢！？”

“抱歉，我失手了，让她跑了。”

面对林守仁的回答，陈嫣然不置可否，只是啧了啧舌然后就关闭了通讯。

通讯关闭之后，林守仁缓缓地摘下了耳麦，接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夜色浓重深沉，夜风吹起她的刘海。

她晶莹的眸中映着城市的霓虹，却再也没有那个大男孩的身影。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快跑啊，傻弟弟…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