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乘鸾一愣,是啊,她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解释过这件事。
可是,她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
若是说她是二十年劫难,重生归来,他会不会被吓到,或者…嫌她老?
“我…,我梦中有高人指点,命中注定要嫁你为妻!反正左右都是嫁,不如早点在一起,珍惜时间嘛!”
“是吗?”阮君庭忽地起身,两手撑在她座位两侧,俯身倾轧而上,冰冷的白铁面具几乎碰到她的鼻梁,“我可是专门给人收尸的,你不怕?”
收尸的,不吓人,他忽然靠得这么近,才吓人。
凤乘鸾憋足一口气,勇敢抬头吗,与他的眼睛对视,“是,我不怕!蓝染,我实话告诉你!你从上了我的马开始,就是我的人,你没得选!你只能认!”
这次,轮到阮君庭有些愣了。
吓人没吓成,倒是被人给吓到了!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敢对他宣示主权。
他的脸微微一侧,重新收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修长的两条腿交叠,慵懒向后一靠,一改昨日端端正正的坐姿,悠长道:“凤姮,你倒是有胆,只是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日后,千万别忘了。”
凤乘鸾觉得这架势,这腔调,莫名地似曾相识,可又一时想不起,前世的蓝染,何时曾有过这样的姿态,只能逞强道:“蓝染,我再郑重提醒你,跟我回了南渊,就不准再离开我,若是敢逃走,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抓回来!”
这副模样,才是他那日在王帐中见过的凤乘鸾!
阮君庭的指尖,在膝头轻轻一敲,小小女子,就会当面逞口舌之快,背后干些鸡零狗碎的小勾当,你可知你面前的人是谁!
本王现在特别、特别、特别想掐着你的小细脖子,咔嚓一声,把你掐死!
凤乘鸾逞完英雄,见蓝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质疑,更没有感动,只是异常冷静地审视着她,就立马后悔了。
说好了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怎么分分钟就露馅了…
前世,大概是因为她一直拖着病弱的身子,终日忧伤落泪,时时刻刻依赖他,离不开他,那般楚楚可怜,小鸟依人,所以才引得他怜惜吧。
可现在,他俩还没成亲呢,她就现了女霸王的原形,他定是不喜欢的!
完了!怎么办?
车厢里,变得十分安静。
阮君庭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南渊的女子,就是这样跟夫君说话的?”
“啊?”凤乘鸾抓了抓鬓角的头发,两侧的脸颊,唰地滚烫如火烧云,不知该怎么回答。
阮君庭倒是不客气,直接将脚抬起来,沉甸甸地搭在她腿上,“坐得久了,十分不适,有劳夫人。”
说完,将头靠向车厢壁,闭了眼。
“干…干嘛?”凤乘鸾听见“夫人”两个字,心头的那些桃花骨朵,又霎时间噗噗噗地全都开了,完全蒙蔽。
阮君庭见她半天没反应,只好重新睁开眼,不耐烦地拉长声音,“在北辰,敬爱夫君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捶腿!”
哦!原来是这样!
凤乘鸾立刻来了精神!秒懂!
蓝染不但没有生她的气,还愿意做她的夫君,还准她捶他的腿!
天啊,实在是太宽宏了!上哪里找这么好的男人!
说干就干!
她撸起袖子,一双小拳头,咚咚咚咚,一顿锤。
阮君庭闭着眼,懒洋洋道:“快了,慢点。”
“是,夫君!”凤乘鸾应地甜滋滋的。
咚,咚,咚,咚。
“劲儿小了,再重一点。”
“好的,夫君!”
阮君庭眼睛迷了一条缝,看她埋头捶腿倒是认真,不由得鼻息里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她的手,不似平常女子那般软绵绵的,没劲道。
这样的一对儿小拳头,凿起来,可比秋雨影的大爪子,舒服多了。
他伸手探向座椅下的机括,将折板掀了起来,又将凤乘鸾脚下的那边也抬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明明是对面而坐的两只座椅,将折板对到一处,咔嗒一声,拼得严丝合缝,成了一张床,还是事先铺了软垫,固定好的,十分舒服!
阮君庭轻车熟路向上侧身一躺,以单手撑了额角,悠闲安逸地吩咐,“继续捶,不要停。”
凤乘鸾惊呆了,“你怎么知道这马车经过改装?”
“因为我聪明,你笨!”
“…”
坐在马车外的诗听和尹丹青,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怒火中烧!
眼见如此发展下去,堂堂南渊第一将军府的嫡小姐,竟然在马车里给个半路捡来的男人捶腿!
这件事不要说传出去要被多少人笑掉大牙,只要被夫人知道了,他俩的小命儿就歇了!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临死前没能护好主子!
两人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了同盟,务必要将这个未来姑爷扼杀在摇篮中!
可惜,尹丹青打架没问题,大义也晓得,却琢磨不出什么害人的算计。
而诗听除了一颗护主的心,也是脑子单纯,并没有什么狠辣的手段。
结果,两人想来想去,下了狠心,沿途经过药店,买了一包最强力老鼠药。
晚上,投店歇下后,诗听破天荒地没有拦着凤乘鸾去阮君庭房里打地铺,而是跟客栈借了厨房,亲手做了一大碗酒酿圆子,顺便倒进去满满一包老鼠药。
之后恭恭敬敬给阮君庭端了进去,“姑爷呀,听听特意给您煮了宵夜!”
凤乘鸾见只有蓝染的,没有她的,顿时不乐意了,“为什么只有他的,没有我的?诗听,你是不是有了姑爷,眼里就没有小姐我了?”
说完,对着阮君庭噘嘴,“蓝染,我也要!”
阮君庭就势将一整碗都递了过去,“你要,那全都给你。”
诗听吓坏了,“不行不行,小姐那一碗,在楼下,这碗,是姑爷的,奴婢特意添了上好的强力虎鞭酒,小姐不能用!”
说着伸手要去抢回来,谁知手还没碰到碗,那碗就又被阮君庭给收了回去。
“原来是大补的,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对诗听眯着眼微微一笑,隔着面具都能感受到他莫名笑意的瘆人,然后就那么当着她的面,将一碗耗子药煮圆子给喝了个干净,还坐得稳稳当当,客客气气地将碗还了回去,彬彬有礼道:“多谢诗听姑娘。”
那么大一包老鼠药,他居然全吃了都没反应,诗听毛骨悚然,见了鬼一般,直挺挺端着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