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岑婆将方多病安排在单孤刀住过的屋子。
他也从岑婆嘴里听到了一些对单孤刀的评价。
据岑婆所说,单孤刀此人善隐藏,表面随和,内心却极为争强好胜,容不得他人,为了赢不惜使用旁门左道。
江湖人对单孤刀的印象很模糊,这个评价是他迄今为止得到的最清晰的评价。
方多病在房中想了很久,想单孤刀,想李相夷,想李莲花,忽然觉得,这个评价精准到了极致。
常言道,子不言父过,但他那个亲爹,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仰头倒在床上,却被枕头磕得生疼。
方多病捂住脑袋,疑惑地拍了拍枕头,喃喃道,“真是奇了怪了,谁家用木头做枕头?”
他解开枕套,愕然的睁大了眼睛,所谓的枕头竟然是一个木盒。
盒子的机关很简单,身为天机山庄的少庄主,随手便可打开。
盒子里边又是一个小盒子,其上放着几张纸。
纸上的内容是关于南胤秘术,以及嫁与大熙国芳玑王的龙萱公主,也就是萱妃的事情。
龙萱公主嫁与芳玑王后,便暗暗图谋复国大业,后芳玑王谋反失败,她也被殉葬。
这些似乎都是十年前单孤刀查到的内容。
而小盒子上的花纹与一品坟内南胤公主陪葬品上的花纹一致,其中央还刻有邪神燧弇旁的的那四行字。
“燃汝之躯,驱汝之魂,祭我燧弇,业火焚天”。
现下天色已晚,方多病压下心头的冲动,在纷繁的思绪中睡去,直至天明,方才带着东西找到李莲花。
李莲花读完信,低声自语,“罗摩鼎,罗摩天冰,萱妃,一品坟……十年前他就计划好了一切。”
察觉到李莲花的失落,方多病赶忙出言岔开。
“这个盒子被锁上了,里边有自毁装置,我不敢轻举妄动。”
李莲花沉吟片刻,“这盒子很有可能是南胤公主的私有物,不若试试南胤公主的生辰。”
方多病略一思忖,觉得甚是有理,便按照单孤刀查到的生辰调整了机关锁。
盒子顺利打开,里边只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萱妃给术士风阿卢的信。
南胤术士是保管和控制业火痋的人,而萱妃写信的目的是为了托孤,并托他连同金、玉、黄、权完成自己的心愿。
旁的不说,这至少证明了萱妃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而南胤这些年的活动与单孤刀的异常,很容易让他们联想到单孤刀便是南胤公主的后人。
另一封信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风阿卢的后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南胤公主的后人,最后凭借着信物和胎记印证了单孤刀便是他们要找的人,万圣道的封磬就是风阿卢的后人。
李莲花轻抿双唇,“十年前,单孤刀诈死,一是想搅浑江湖,二便是想隐藏在暗处,谋划一切。”
他苦笑道,“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当年也是他通过封磬找到角丽谯,与角丽谯合作,给你下了碧茶,又借助雷火弹炸死了一批四顾门和金鸳盟的高手。
四顾门和金鸳盟沉寂十年,万圣道刚好借助这十年迅速扩张,以至于万圣道成为江湖上各门派都不敢招惹的存在。”
说到这,方多病顿了顿,“幸亏那时玉清姑娘将四顾门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恐怕单孤刀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人将他的计划打乱。”
李莲花握紧了拳头,“想来此前四顾门抓捕的那些人便是单孤刀准备彻底掌控江湖的棋子,可惜,又被她给搅黄了。
如今的单孤刀,只能寄希望于业火痋,最后一枚罗摩天冰,不知如今在何处。”
说实话,李莲花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虽仍旧无法理解,也还是愤怒和失望,但也不至于崩溃。
见方多病满目的担忧,李莲花深吸了一口气,“放心吧,我没事。”
方多病放下心来,咧着嘴调侃道,“最后一枚天冰也许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时机未到。”
李莲花微微仰头,脸颊在晨光的氤氲之下,显得有些模糊。
他静默了良久,最终叹了一声,“也许吧。”
“我好像看见天机山庄专用的信鸽了,”方多病歪了歪脑袋,“我昨日才到的云隐山,天机山庄的消息竟然已经这般灵通了?”
李莲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方多病接住信鸽,取下传信,展开一看,瞬间便张大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我小姨要成亲了?我小姨要成亲了!她不是心悦你吗?怎么这么突然?”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我猜新郎应该是展云飞吧。”
“你怎么知道?”
“展云飞号称江湖神龙,怎会轻易败给二堂主,他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方多病忍不住啧了一声,“我小姨没别的毛病,就是看脸。
展大侠束发之后,俊秀了不是一点,这么个俊秀的人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晃,突然说成亲似乎也不意外。
哦,对了,我就说天机山庄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在云隐山,原来是玉清姑娘赏脸来参加小姨的婚宴,如今就在天机山庄。
距离我小姨成亲还有五天,我们还赶得及。”
李莲花点了点头,“来云隐山的目的已经达成,和师母告个别,我们便离开吧。”
方多病将桌上凌乱的信纸收拾好,放回原处。
两人同岑婆告了别,踏上了归途。
岑婆再如何不舍,也不会说什么不想让李莲花离开的话。
孩子大了,想做什么不是她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能干预的。
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岑婆关上院门,一声叹息随风消逝。
人迹罕至的云隐山,再度归为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