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没有戳破小姑娘脆弱的脸面,笑着问,“你在女宅呆了多久了?”
“快两个月了,”昭翎不悦的揉着衣袖,“玉清姐姐,你是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有多森严。
虽说我们每个月会有些月例银子,但只够我们的吃穿用度,一旦犯错,就会扣掉一大笔银子。
欠的少的,大不了挨饿受冻。欠得多了,就有可能被抵给外院的护卫。
女宅女宅,听起来似乎只是个女子的宅院,不过是变相的青楼罢了。
虽说玉楼春一开始没有强迫女宅的姑娘去陪客人过夜,但银子欠多了,还不是任他拿捏?
哎……若不是碧凰姐姐她们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凭我自己,是过不好的。”
玉清点了点头,“这玉楼春当真该死!”
“可不是嘛,这里哪一个姑娘不是被掳来的良家女子?你也见过碧凰姐姐了,她是不是很漂亮?”
“美,且有气势。”
昭翎深以为然,“她一个人统管女宅的各项事宜,可厉害了!若是在宫中,说不准能做个女官。
不只是她,赤龙姐姐、西妃姐姐……她们不仅长得好看,还身怀绝技。
跳舞、琵琶、吹箫、刺绣,放在外边,也是个中翘楚。
只可惜,她们全被埋没在了这个富丽堂皇却暗无天日的金丝笼内,丧失了自我。”
玉清温和的笑着,“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们。”
“当然,她们对我都很好,”昭翎瘪了瘪嘴,“十几年来,我过得富贵荣华。
金银在我这里如同石头,华贵的首饰用厌了就赏人,只需要思考今日想吃什么,从不用思索吃的是怎么来的。
经历了这一遭,我才知道,有些女子,光是活着就很难了。”
玉清莞尔一笑,“我们的小公主长成真正的公主了。”
昭翎抿了抿唇,垂下头,“我想为碧凰姐姐她们做些什么。”
声音闷闷的,却很坚定。
玉清摸了摸她的脑袋,“会有机会的,前提是你要将自己护好。”
昭翎乖顺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可有纸笔?”
“有,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
这天夜里,玉清将整个女宅溜达了一圈,目送着玉楼春回到主峰,方才回了屋。
第二日晨起,打开门,门口放了好些精致的糕点。
包裹着糕点的帕子散发着幽幽兰香。
玉清咬了一口糕点,笑了。
昭翎说得不错,女宅的姑娘们,真是人美心善。
可能是碧凰特意交代过,这三天,除了昭翎,几乎没人来打搅玉清。
当然,每日不定时的,门口都会出现一些点心。
有时是兰香,有时是茉莉香,有时又是梅香。
也是在这三天,昭翎将方多病的事迹听了个遍,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也许方多病是对的,他是属于江湖的。
不过我也不差,他能做到的事,不见得我就做不到。”
昭翎拍着胸脯的模样煞是可爱,将玉清逗笑了。
翌日,昭翎一直没有出现。
前一夜,她已经同玉清说过,她被选为漫山红的女侍,今日没有时间过来。
玉清自然也不会再乖乖的待在房里。
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也出来溜达。
李莲花和方多病被碧凰单独带到了金玉楼,说是玉楼春要见他们。
李莲花无意回头,转头就见到一丛湘妃竹后边探出的脑袋,嘴角一抽。
她怎么在这里?
此人是谁?
当然是玉清。
李莲花也没想到,将玉清拐走的人是玉楼春。
他不由得感叹,玉楼春这运气……逆天呐。
玉楼春见两人不为别的,只是想问清楚金满堂是被谁杀的。
李莲花借机用冰片钓了一下玉楼春,玉楼春果然知道冰片的存在。
两人出来后,由碧凰引着去了房间,小憩片刻。
方多病鬼鬼祟祟的溜到李莲花的屋内,没想到竟然在里边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玉清抬手挥了挥,“方小宝来了!花花,我说得对吧,他一定会过来。”
方多病鼓大了眼睛,“玉清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她啊,被玉楼春的人掳来的。”
李莲花回答得很平静,方多病却沉默了。
玉楼春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了吧。
他甩了甩脑袋,兴奋道,“李莲花,你刚刚看见了吗?我们还没提起罗摩天冰的样子,他便已经知道那是一枚冰片。
还有还有,我们问起玉楼春知不知道金满堂不是中原人这件事,他那副心虚的样子。
他一定就是那四个南胤富商之一。”
李莲花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他今日问我们杀害金满堂的凶手,便是担心有人是因为冰片才对金满堂暗下杀手,也是害怕自己被盯上。”
玉清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越是富有的人,越是怕死,人性罢了。
玉楼春和金满堂一样,富可敌国,不想将财富献出,既害怕南胤人找到他,又怕四顾门或者百川院盯上他。
所以金满堂几乎足不出户,玉楼春则是终年不下这座香山。”
但终年一人在山上多有寂寞,他便创造这座某些人趋之若鹜的女宅。
依旧是那两个字,人性。
方多病首肯心折,赞道,“玉清姑娘将人性看得可真是清晰。”
“你再闯个几年的江湖,也能看清俗事。”
方多病嘿嘿一笑,“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李莲花,今晚我们可是约了一起赏月,顺便探一探这座女宅,你可莫要爽约。”
李莲花无语的瞟了他一眼,“有玉清在,你还用得着探吗?”
“对哦!”方多病恍然大悟,“玉清姑娘,你应该将这里都探查清楚了吧?”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一些。”
玉清抬起下巴,方多病十分狗腿的为玉清倒了杯茶。
玉清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将女宅的内情都告诉了他们。
方多病咬着牙,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玉楼春竟然做出这种糟污之事,这些姑娘也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