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酆都,张灯结彩。
一向冷清的地方,三日来竟然难得如此热闹。
毕竟,酆都之主酆一量迎娶魇后的封后大典,这可是六界中的大事,来观礼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自从大颂和南岳联手南天门一役破了大遼的天门阵,燎军一败涂地,连连退军超过百里。两国边境渐渐恢复贸易往来,周边百姓们也算得到暂得安宁,休养生息。
遂而,双方皇帝为了巩固邦交,几乎同时赐婚,白夙真与卫思励终归喜结良缘,她更成为卫家军最年轻的女统帅。几天前,这对小夫妻带着皇帝赏赐的大批礼物,千里迢迢前来酆都参加喜宴。
胡琴逢携手娘子梁浅浅,还有古灵精怪的儿子也来贺喜。没想到,这小狐狸崽子竟然一眼看中了凰迦,非要闹着胡琴逢速速求亲做自己娘子,结果闹出了不少笑话。这段奇缘在若干年后也终成善果,不过都是后来的佳话了。
众人都到齐了,唯独夜之醒和明昭还尚未赶到,不过他们也早早飞鸽传书告知,并让明堂大长老和二长老带着贺礼先行一步。
原来,明昭已经顺利通过明堂堂主的三重考验,成为真正的堂主。
夜之醒也正式接任夜魔宫宫主之位,他招募四方有志术师,在汴京各大城池捉妖探案两不耽误,一时做得风生水起,也算重振夜魔宫的威名。
他的师父白若尘虽然得救,但因身受重伤,断臂的伤口纵然可以恢复,但他崩溃的精神却土崩瓦解,满目苍凉。他被自己的心魔囚禁,日夜折磨不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癫狂的时候,他不再记得自己最初离开夜魔宫之后的任何事情,他活在十八岁之前的记忆中。那时候,他才刚刚认识心爱的初恋姑娘。偶尔,他会露出腼腆的傻笑,却没人愿意理睬,任由这断臂的疯子滚在自己的屎尿中,笑得涕泪交流。
偶尔清醒,他会泪流满面痛苦嚎叫,却没有人听得懂他胡言乱语的话。无奈之下,夜之醒只能将他囚于夜魔宫最深的内院中,每日有大师为他诵读经文,渐渐的他便能跟着嘟囔,这也是他力所能及地赎罪。
左等右等夜之醒和明昭不来,酆都众位司局掌院催了三番五次,坚定吉时不容错过。无奈之下,酆一量与明思令被强推着开始了封后大典。
当身穿正红吉服戴金冠的酆一量握住身穿翠绿礼服,用合欢锦扇遮住脸颊的新娘子的小手后,他便一直没有再松开。他的手掌有力而笃定,牵引着她坚定地迈向淸微殿可鸟瞰众生的九宝琉璃座。
隆重而繁琐的仪式,让明思令又紧张又兴奋。浑浑噩噩中,就在欢呼与掌声中被簇拥着完成了一道又一道典礼。
夜深了,宾客们还在通宵达旦地庆祝,欢声不断。但在酆都,闹洞房或者灌醉新郎的事情自然不会发生,因为没那个胆色。
酆一量旁若无人,帮明思令摘掉沉重的后冠,扔进目瞪口呆的小氿怀中,又一把将新娘横抱在怀中,冷着脸朝着流光大步走去。
“喂,你这样不好吧?大家都看着呢…”明思令面红耳赤,她只得把脸藏进他怀中,低声嘀咕着。
“怎么,那后冠还没压断你的小细脖子?”他哼了一声,不客气揶揄。
“再者,我心疼自己娘子,他们又谁敢置喙本尊?”他不客气大声道。
小氿捂住嘴偷笑着,凰迦则面无表情拦住司仪与掌院,她压低声音,冷冷道:“尔等不必聒噪,耽误了尊上的子嗣延绵,想去喂饕虎吗?”
酆一量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地抱着自己的娘子入了洞房。
不多时,看着流光上巨大的赤金鸟笼,明思令这回真是惊呆了。
她哂笑着:“你,你不会要在鸟笼子里度过洞房花烛吧?”
“那日你偷跑,我便命人打造了这个金笼。你惜金如命,这么大的笼子用的都是十足赤金,如何,很感动吧?”酆一量似笑非笑。
“这,笼子是用来装鸟的,放我不合适吧?”她皱了皱眉,低垂了眼眸嘀咕着:“不过,既然是送我的礼物,我就笑纳了。回头让小氿把笼子敲碎了,换成金叶子就好,携带方便。”
“装虫子也行,凡间不也用竹笼装蝈蝈?”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琥珀星瞳中闪过一丝威胁:“毒虫子,你听好了。若你再敢从我身边偷偷跑掉,我便将你装在笼儿里养!天天只给你喂胡萝卜。”
她笑望着他,终于忍不住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探起身体一下子吻住了他红艳艳的唇瓣。
“你知道的,我不爱吃胡萝卜,只爱吃你…”她在浅吻轻啜间,呢喃着。
他从猝不及防到心满意足。两人顺势滚进了铺着龙凤呈祥锦被的床榻里。
金笼外面也在瞬间,凝聚起了一道又一道绚丽彩霞,如同锦绣重缎般的帷幔一般,层层落幕,将一对甜蜜的爱人包裹起来。
“喂,这样不行…你不能这样…我觉得应该这样…”
“别动!”
“真的不行…你快点儿,很疼的。”
“你别乱动!”
帷幔里传来男女气喘吁吁的对话声,流光外面伺候的司仪和掌院们都心照不宣地对视而笑。
看来,小魔尊落地恐怕指日可待了。
“是阿醒的纸鹤,糟了,他们遇到危险了!”忽然间,金鸟笼里传出明思令焦急的惊呼声。
重重霞光散去,只见明思令正捏着一只扇动着翅膀的纸鹤,而酆一量正在她身后,费力地解着少女被床榻上的雕花紧紧勾住的长发。他神情懊恼,满头热汗,看来已经费了不少力气。
“阿醒和小十被幽冥泽婆囚禁在悲伤之海,我得去救人。”明思令一把拽住自己的长发,用力拉着。
她脸色苍白,手指都在颤抖着。
“小氿,把你的佩刀给我。”明思令解不开与雕花纠缠的头发,破釜沉舟伸出手。
“令儿,你又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去只身犯险吗?”酆一量微微蹙眉,他抬起身体,丢掉手中正在费力解开的发丝:“刚刚结发,你便要断发,想休夫不成”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情况紧急,我保证救了他们就回来陪你,行不行?”她窘迫地结结巴巴。
“可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他眸色一沉,抬手就是一道冰蓝霹雳。
她吓得闭上眼睛,待到怀中多了沉重一物,她蓦然睁开双眸,看着自己双手抱着的一块巨大雕花木块,惊愕得张大了嘴巴。
“路上自己慢慢解吧。愣着做什么,你打算着穿着这身衣服去打架吗?”酆一量怒气冲冲,脸色阴沉。
他从床榻上跳起来,厉声道:“小氿,去叫凰迦和灵鹤来。还愣着做什么,给魇后收拾行李。”
“你,你几个意思?”明思令抱着缠着头发的木块跟在他身后,可怜巴巴道:“你,你要赶我走?我可是你三媒六聘的大娘子…我收了的彩礼可不会退还啊…酆一量,你要不要这么小气?才刚成婚,就要和离,你太过分了!”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回来,霸气地揽住她的纤腰,用滚烫的深吻堵住了她眼泪汪汪的唠叨。
“再敢说和离二字,我就不帮你救那两个扰人清梦的混蛋了!”他咬牙切齿,又意犹未尽咬住她的唇瓣,威胁道。
明思令转悲为喜,她感动地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阿量,我爱你,我最爱你了!”
他手疾眼快,接住那块沉重的木块,才没有砸到自己要害的部位。
酆一量倒吸冷气,额上又冒出了一层冷汗,眼角微微抖动,阴森森低语:“夜之醒,这是你第二次搞砸本尊的洞房,如果还有第三次…本尊就让你永远都是夜不行…”
夜色阑珊,一对眷侣踩着七彩星云,朝着东方飞驰而去。
是的,故事并未结束…
就像,为爱而勇敢的旅程,永远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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