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少女,并不像什么神明,但直觉告诉他,唐宁背上的东西一定和九重天有关。
那个遥远到仿佛不存在的世界,满是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阿宁。”迦岚低声唤她,用字亲昵,口气却有些冰冷,“谢素一定知道些什么。”
唐宁转过身来,蹙了下眉:“那孩子的样子,看上去可不像是在撒谎。”
“孩子?”迦岚嗤笑。
“他长着一张无知面孔,可不代表他就真的无知。”
唐宁抬手,掩住半张脸,轻轻打了个哈欠。折腾到现在,她终于有些困了。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孩子。”唐宁走过去,越过他,坐到了椅子上,“但他说的那些话,也的确不像是假的。”
谢小白从睁开眼,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便对她莫名得亲近与信任,自然是异样的。
他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管唐宁叫“娘亲”,听起来就更像是故意隐瞒。
然而,唐宁是信他的。
冥冥中,她对谢小白似乎也有着无法言明的信赖。
不过迦岚的意思——
唐宁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真有那样的事么?”
按理说,谢小白叫她“娘亲”,肯定有他的理由,但他如果没有撒谎,那便是理由存在,他却尚未察觉。
这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唐宁狐疑地道:“莫非,我原本也是九重天上的神明?他早前在九重天见过我?”
虽然这样,也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叫娘亲,但那种熟悉,还有她背上的离朱痣,好像就都有了答案。
迦岚冷笑了声:“真是那样便好了。”
唐宁想了下,叹口气道:“的确是。”
若是事情真像她说的那般,便简单了。
她探手向后,隔着衣裳摸了摸自己的背。
什么也摸不出来,却始终有种令人不安的违和感,让她总想去触碰。
“迦岚。”唐宁垂眸望向地面,轻声问出了先前谢小白告诉她的话。
结盟,方法…那些零零碎碎的话语,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疑团。
四年前,她爹突然回到了江城。
同是四年前,江城开始出现失踪事件。
她一开始听说,怀疑那些失踪事件同她爹有关,可如今看来,案件无关,凶手却仿佛是跟着她爹来的江城。
为什么?
那些家伙的目标,不是打开十方和人界的通道吗?
难道,她爹拥有打开通道的本事?
唐宁胡乱思忖着,没有多问,只将谢小白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迦岚听罢,默不作声地靠近过来。
唐宁抬眼,和他对视。
少年的眼睛,闪闪发亮。
他怎么看起来像是在高兴?
唐宁挑了挑眉。
迦岚笑了下:“谢素那个混账,还真是什么都想告诉你。”
唐宁看着他,也跟着笑了。
他没有回答——打开十方通道的法子,他的确不知情。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远不及那群家伙。
这样的情势下,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和对方结盟的打算。
唐宁笑出了声。
迦岚凑近,低头,“你笑什么?”
唐宁伸手摸了一把他的毛耳朵:“你和话本子里的大妖怪,有些不一样。”
迦岚蓦地站直了身体。
翌日,一大清早,阿炎又跑来找了唐宁。
“宁宁,不好了,宁宁——”
它大喊大叫,吵得谢小白捂住了耳朵:“你怎么叫人捉去了一回,便变得咋咋呼呼的?”
阿炎没理他,只往唐宁脸上扑:“不好了!”
唐宁算着时辰,忽然觉得好热,抬手将它往边上赶了赶:“迦岚的伤口还没有好?”
阿炎一愣,僵在半空,过了会才道:“你,知道?”
唐宁披着外衫,走过去推开了窗,口中淡然地道:“那样的伤,才过了一夜,怎么可能会好。”
“怎么不会!”阿炎大喊了一声,“你——宁宁你——”
“我?”唐宁深呼吸着,没有回头看它,“我的伤转眼便能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好!”阿炎嘟囔了句,猛地逼近,凑到唐宁眼皮子底下道,“宁宁,你和小主子,说什么?昨、昨天…”
空气里热浪滚滚。
开了窗,依然很热。
唐宁瞥了它一眼:“你想知道?”
阿炎飞来飞去,在空中留下长长的蓝色尾巴。
唐宁揉了揉眼睛:“去问你家小主子。”
蓝色火焰,凝冻在窗前。它不满地道:“别这样。”
唐宁把它丢给了谢小白。
窗外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影,是唐心和姚黄。两人在来时的路上碰见了。
唐宁向二人招了招手。
姚黄率先一步走过来:“夜里睡得可好?”
唐宁按了按脖子:“一觉睡过来,连个梦也没有。”
姚黄欣慰地舒了口气。
唐宁趴在窗前,探头问唐心:“你呢?怎么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唐心隔着窗,朝她笑了下:“二姐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睡好了的样子。”
唐宁摸了下自己的脸:“是吗?”
她伸了个懒腰,轻声道:“这天是不是有些奇怪?怎么过了一夜,便好像真入夏了。”
平静安宁的清晨,沐浴在碎金般的日光下。
空气,和昨天的不一样了。
姚黄仰头看了看天,皱眉道:“今儿个的确热得多。”她清早睁开眼睛,刚穿完衣裳便出了一身薄汗。
不过那些汗,风一吹,便凉透了。
她愁眉不展地道:“那两个妖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江城。”
阳光落到她脚下,透出点隐隐约约的橘色。
她的声音轻了下去:“要是真离开了也就罢了…”
唐宁听出了她话里的担忧。
“你要出门么?”
“是啊,时辰不早了。”
姚黄收敛心神,转过头来笑了笑,可惜笑得一看便很勉强。
唐宁问:“去衙门?”
姚黄摇了摇头:“我有点事放不下心,得亲自去看一看才行。”
唐宁眯了眯眼睛,在这个节骨眼?她忽然想起昨夜的姚黄,脸色微变道:“莫非是要去包子铺?”
姚黄清秀的面庞,染上了一层阴霾。
她默然点头,没有否认。
包子的事,她昨夜已经跟唐宁隐晦地提起过。
睡了一觉,那种不快和恐惧,反而加深了。
她必须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