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黄闻言,停下了脚步:“那颗牙…”
“你只管告诉我,东西在哪里。”迦岚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并不客气。
姚黄看了唐宁一眼,似乎想问她,为何会同妖怪在一起。可眼下形势紧迫,并没有工夫给她多问。
迟疑一瞬,她转身道:“跟我走。”
夜幕下的江城,渐渐有了唐宁熟悉的轮廓。
姚家所在的地方,和她的记忆几乎一般无二。面前的姚黄,也仿佛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
唐宁跟着她,站到了门前。
姚黄收起刀,敲了敲门。
门里很快响起了脚步声:“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般早?”
“吱呀”一声,大门敞开了。
门内的中年男子,吃惊地望着他们。
姚黄连忙道:“阿爹,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是吗?”男人一愣,旋即满面喜色地笑起来,招呼他们往里走,“来来来,都进来——”
姚黄进去了。
唐宁也迈过了门槛。
姚老爷忽然一把抓住了迦岚的胳膊:“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姚黄在里头看得心惊肉跳,忙要阻拦,却见那粉团似的小人儿迈着两条短腿挤了过来,“娘亲——娘亲——”
他直奔唐宁而来。
姚老爷怔怔放开了手:“这孩子,是…”
他嘴里犹犹豫豫,没有往下说,但脸上神情已完完全全出卖了他。
和姚黄一样,他误会了。
关上门,姚老爷带着他们去了屋子里。
明亮的灯光下,是寂寞的摆件。
姚黄的母亲,前几年病逝了。姚老爷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闺女的婚姻大事,到底还得他来操持。
虽说她不想嫁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她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再好不过。
真是可惜啊。
姚老爷悄悄地看迦岚,越看越想叹气。
不等姚黄开口,他先将人拽到了一边,低声道:“你这两位朋友,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孩子都这般大了…”
姚黄心中有事,想想没有反驳他,只是笑了笑,问道:“阿爹,老祖留下来的那件东西,你放在哪里了?”
“东西?什么东西?”姚老爷还沉浸在可惜里。
姚黄道:“你不记得了?那颗…”
“哦!我想起来了!”姚老爷回过神来,“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姚黄的脸色在灯下看起来很凝重,姚老爷的表情也渐渐变了。
“那件东西,怎么了?”姚老爷问道。
姚黄的声音变轻了:“我记得您说过,那东西是从狐妖身上得来的?”
花厅里,蓦地一静。
转瞬,姚老爷捂住了女儿的脸:“说什么胡话呢这孩子。”
他的视线越过姚黄,飞快掠过迦岚和唐宁的脸。
狐妖不狐妖的,这种话也好当着人面说?好不容易带回来两个朋友,疯颠颠的,把人给吓跑了怎么办?
姚老爷尴尬地笑起来:“哈、哈哈…”
姚黄一把躲开了他的手:“他们都知道。”
“知道什么?”姚老爷仍然只是僵硬地抽动着嘴角。
姚黄面上的凝重变成了无奈。
来时的路上,她怕吓到父亲,便和唐宁二人商议,等到了地方以后,让她先独自问一问。没想到,一向有话便说的父亲,却装上了傻。
她用力拍了拍父亲的肩膀:“阿爹!”
姚老爷轻轻“啊”了一声:“怎么了?”
姚黄道:“我不是在说笑,也不是胡闹,是真的得知道那东西放在哪里。”
姚老爷闻言,笑不出来了。
她没有说想知道,也没有说要知道。
她说的,是“得”。
那件东西的下落,有这般重要吗?
姚老爷踌躇着,坐到了椅子上。另一边,迦岚和唐宁都在看着他。姚老爷忍不住想,他们真的都知道吗?
那这两个孩子,也都相信妖怪的事?
回忆着,姚老爷长长叹了一口气。
“那东西就放在你娘的灵位后面。”
“什么?”姚黄愣了下,转身便往外头去。
姚老爷急急跟上。
姚黄道:“阿爹你也真是,不说那玩意儿是从妖怪身上取下来的么?你做什么供起来?”
姚老爷道:“这妖不妖的,到底是祖传之物…”
“…”姚黄三两步走到了母亲牌位前,“又不是什么首饰,您怎么还拿首饰匣子给装起来了?”
“我这不瞧这匣子怪好看的,空着也是空着,拿出来再用一用嘛。”
姚黄把那只小而精巧的匣子抓在了手里。
“阿爹,时辰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
“怎么?你还要出去?”姚老爷嘟哝了句,“难怪今日回来得这般早。”
姚黄紧紧抓着匣子,胡乱劝慰着:“我过一会便回来,您先睡吧。”
姚老爷唉声叹气:“我哪里睡得着,还是去给你们备些吃的吧?想吃什么?粳米鸡丝粥?还是尝点别的?”
他絮絮叨叨说起吃的来。
姚黄摆了摆手,还是让他早些休息。
一阵风来,花香四溢。
姚老爷转过身,面向亡妻的灵位,叹息了声。
他披着外衫,去了厨房。
灯火通明的夜晚,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
可他站在灶台前,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所谓的祖传之物,在家中其余人的眼里,只是一枚来历不明的古怪尖牙罢了,但他却在那上头看见了别的东西。
因着谁也看不见,没人相信祖上真出过什么捉妖的天师。
那颗尖牙,也就无人在乎。
于是他离家的时候,轻易地带走了它。
后来,他们有了姚黄。
小孩儿长到三岁,便同他一样,看见了尖牙上的奇怪景象。
他们父女俩,旁的本事没有,眼力倒好像继承了下来。
灶台前,火光升起。
姚老爷想起了方才见到的那对少年男女。
那两个人,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呢。
他捡起了一根柴。
灶中的火光烧得更加旺盛了。
姚家宅院外,姚黄已经打开了匣子。匣子里,铺着一层柔软的白色绸布,上头安静地躺着一枚尖牙。
陈年的血渍,还沾在上头,不知是故意没有清洗,还是未能去除。
她抬起头,把匣子递给迦岚:“你认得这东西?”
迦岚垂眸看着匣中利齿,忽然讥诮地笑了下:“我爹的东西,我自然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