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吹松了一口气:“原来你在这里。”
他拍拍胸口,抬脚迈过门槛朝里走:“无常大人,你做什么不吭声呀?吓的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小声抱怨着,阿吹走到了谢玄身旁:“无常大人?”
谢玄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案板看。
昏沉沉的光线,照出一抹白。阿吹揪住了谢玄的袖子。那上头,躺着半根手指头。指甲干干净净,却透出血液凝固后的青灰色。
好像是个姑娘家的手指。
阿吹拉了拉手里的袖子:“该回去了无常大人。”
手指头,有什么好看的?
他双手并用,拖住谢玄的手:“走吧,快走吧。”
可谢玄纹丝不动。
阿吹有些不安:“这地方,我已经看遍了,只有一个死人。这根手指头,想必也是她的。”
谢玄终于开了口:“你见过秋秋了?”
秋秋?难道无常大人认识那个死人?
阿吹抓着谢玄的手,用力了些:“见过了!魂魄也在宝器里装着了!差事办完,咱们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快走吧。”
谢玄甩开了他的手:“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既然不要紧,那回头再办嘛!”
阿吹凑过去,想让谢玄和自己一起回渡灵司。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要这么做:“无常大人,回去了,阿吹请你吃好吃的!”
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拔河一样,拖着谢玄的胳膊。
但谢玄转过头,眼神冰冷如锋刃。
阿吹一下松开了手。
泪珠子滚出来,阿吹一边擦一边呐呐地问:“无常大人,你是不是在说谎?”
谢玄丢下他,往门外去。
阿吹大惊失色:“无常大人?!”
钟府的厨房外,突然由春入冬。那些生机勃勃,正在一天比一天绿,一天比一天要高大茂盛的树,全枯萎了。
地上蓝紫色的小花,亦发黑凋谢,烂在了泥里。
阿吹看着自家主人的背影,想要冲出去,但门槛一绊,他跌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无常大人这是怎么了?
他仓皇地抬起手,拿袖子拼命地抹眼泪。
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一个人回渡灵司去。
手脚并用,阿吹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离开龙角巷。他从怀里掏出一丛小小的蓝色火苗。
狐狸一定知道些什么。
找到阿炎,就能找到狐狸。
他在雷州城里奔走起来。
离开了渡灵司的唐宁三人,正在准备出城。
没人在找他们,官府以为她和唐心也死在了唐家那场大火里。加上她和唐心,平日鲜少出门,外头也并没有人认得他们。
唐宁备好干粮,打开舆图,和迦岚商议:“从这里走,恐怕会有官兵把守,能避还是避一避吧。”
阿炎在边上嘀嘀咕咕念叨着:“江城…江城…”忽然大叫一声,“杀了!”
唐宁瞥它一眼:“不行。”
阿炎垮着脸,为什么不行?官兵而已,杀了就是,避什么避。它不满地乱飞起来。唐心的目光,跟着它,变了变。
虽然已经离开了渡灵司,但他仍然可以看见阿炎。
不知是因为在渡灵司和它一起待得久了,还是阿炎的妖力不知不觉增强了。
唐心低头喝水,看见迦岚点了下头。
官兵和普通人不一样,一个不慎,闹大了,惊动官府不怕,惊动了人界残存的除妖师,可就不好了。
虽说都讲除妖行当没落了,但总有不知放弃的人。
任何一个行当,都会有这样的人,被执念裹挟着,埋头向前。
业已日落西山又如何?
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坚持,那么,世上便还是存有这个行当。
这样的话,雪罗总是在父亲大人嘴里听见。
他总是很忧愁的模样,告诉他们,小心些,再小心些,千万不要被除妖师发现了。
可是,除了他和大哥外,剩下的人并没有谁真和除妖师接触过。这世上,照她家五姐见月的说法,那是早就没有除妖师了。
就算有,也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根本不足为惧。
雪罗一个人,坐在树上。
才过了几天,风里的温度便变得烫人了。
春夏两个字,总是被人放在一起提及,像是双生子一样亲密。她不由得想起自家三哥和四哥,那两个人,根本不是双生子,但总是形影不离,过分得亲近。
她叼着片绿意正浓的树叶,露出一点小而洁白的贝齿。
齿间微微用力,有股又酸又苦又涩的怪味涌进嘴里。
“呸呸呸。”
她龇牙咧嘴地吐掉树叶,脸上露出两分孩子气。
忽然,“叮铃”一声,有风吹过来,将她的衣裙和黑发吹得融入了绿树。
她下意识,叫了一声“见月姐姐”。
可树下空空的,树上只有她一个人。
又是一阵暖风,雪罗手忙脚乱地掏出金铃。
“叮铃”、“叮铃”——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见月姐姐!”她又叫了一声。
该死。
见月根本不在这里。
雪罗抓着铃铛,一下站起来。她赤脚踩在树枝上,远眺前方。
在哪里?
金铃感应到的妖气,到底在哪里?
乌发飞扬,她跳下了树。
暮色遮蔽了视线,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但金铃响得这般厉害,一定离得很近!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没有时间先去找见月了。
冷着脸,雪罗向前走去。
如果,见月姐姐没有突然发疯,闹着要收什么婢女,她们今日本可以一起去追踪的。不过一个凡人罢了,再如何敏锐,也只是人而已。
雪罗想不通,见月为什么对那个叫阿妙的女孩子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