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晖一直冷脸冷眼，他讲完该讲的之后，一言不发竖着在那儿。

“父皇，你别光是指责我，当年太子大哥，要不是因为你偏爱老九，他何止会那样对你，但凡是皇帝的儿子，都会有这个心思，可惜我手段没老九高明，没老九的好命，我斗不过他罢了。”

阮晋的意思，咱追求皇位也是正常，也是正当的，只不过你老九好命娶了个好老婆有个好岳家而已。这话的意思，全是指老九凭老皇帝偏爱和妻子一家借力嘛。

一说到乔家，乔巧，老皇帝略有深意的瞄了眼阮晖，这儿子是福气，好事全在他身上，就连自己也偏爱他不是？

都是儿子，是不是自己平时太不关注其他儿子？老皇帝人老了，就剩下三个儿子在世上，杀一个少一个，可眼前这一个，若处理不好当即就能惹众怒。

老皇帝是这样的想法，事情是出了，还在没真闹出人命，想着要不就饶过老七，可要怎么饶呢，现在到哪讲老七都是数罪叠加，只能拖上一拖，都说事缓则圆。

“你，你想气死朕…”指着阮晋话没说完，老皇帝就气晕了往一旁歪过去，要不是老李公公手快把老皇帝捞住，就能摔地上。

老李公公不是手快，是心眼儿快，老皇帝的心思他看得准准的。

晕倒了，还怎么审下去？罪该万死那也是个皇子，只能把人关大牢里，等老皇帝身体好了慢慢掰扯。

二乔很生气，转头就走人。

章洪玉过来拍拍阮晖的肩膀，像对子侄辈一样心照不宣的点个头也走出大堂。

大乔也默默的跟随章老退下，老皇帝这一晕倒，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能是真晕倒么？是不忍心亲手判阮晋的罪，之前的废太子也不是他亲手了结的，要说当时真让他下手，估计也是够呛。

老皇帝晕倒，江贵妃一边赶过去一边了解情况，听完心腹小太监禀报后也气得不行，自己儿子孙子被人这么暗算，老皇帝竟想拖着拖着糊弄过去，不可行！

你能晕我也能晕，江贵妃在半途也“气”得晕倒，不去看老皇帝，在儿子的事情上，一向温和的江贵妃也敢和皇帝叫板不妥协。

乔家一家从大乔那儿问皇帝是怎么处理的，乔建山夫妇听完后不满是不满在心里，可陈老爷子不满全表现出来，火噌的一下就上头。

“他的小儿子受不受气我不管，我孙女，我曾孙子受这么大委屈，老皇帝竟然装糊涂，他是不是认为不闹出人命就能网开一面了啊！要是出了人命呢，哼！让我们家平白受这个气，我老陈不愿意！”

陈老爷子气极，一股子气没处发，一起身把自个坐的椅子使劲给上一脚，椅子立马散了架。

“爹，你悠着点，别再把自己气坏。”乔建山见媳妇不理岳父，他得去劝。

“哼，还能比现在更气吗？他这典型的要过河拆桥，没我孙女，没咱乔家，他这河过得完吗，要按我的意思，就举家迁云楚，跟你那个爹混，我和他对脾气，要是有哪个小屁国不服，我就和你王爷爹…。”

陈老没叨叨完，被他女婿乔建山给捂住嘴，“爹，咱消消气，你快别说，隔墙有耳呢。”

陈兰也上前来给老爷子顺气，“得了，这事你别气，我闺女更气，还不定会怎样到皇上那儿撒气呢。”

果然是亲生母女，了解得透析，乔巧真气得不成样。

阮晖没出宫，江贵妃晕了嘛，他在金华殿里陪着，让不换回来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乔巧都不想往下听，感情这是没死人哪，要是死了呢？

她受委屈可以，比如去云楚的道上，在云楚京城里，哪件事都能要她的命，可没有哪一件事有现在的事这么让乔巧气极。

乔巧带上团子果果就冲皇宫里去。

一入宫门，乔巧让多运多宝带上俩小只先到金华殿，她气呼呼的前往老皇帝的寝殿。

门口站岗的小太监见怒气冲冲的太子妃越来越近，谁也不敢拦，有人一路小跑的先进去通报，进到内殿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向老李公公说清楚有啥事，乔巧已经跨了进来。

“太子妃…”上前想拦住乔巧的老李公公哪有乔巧快？拦不住只能拽住，他一个老太监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何况老李也算是看着乔巧长大的人，就斗胆一次。

“老李公公，你拦不住我。”乔巧推开拽住自己的老李朝里喊，“老皇帝你别以为装晕倒事情就不存在了啊？这事情拖得越久，皇家的面子越挂不住，信不信随你。”

“太子妃，你听老奴说…”

“让她进来。”老皇帝哪儿是能晕倒的人，说话分明中气十足，他没晕也没睡，躺在床上歇着呢就听见儿媳妇嚷嚷。

老皇帝可以谁的面子不给，儿媳妇的面子不能不给。谁他都能躲，儿媳妇这儿他铁定躲不过。

听到皇帝说让进，老李公公松了一口老气，要不然在前朝那儿皇帝受的气，这又给儿媳妇冲进来数落，最后遭怏的肯定是他这个近身老太监了，老皇帝的气不往他身上撒才怪。

李公公过去扶起老皇帝又拿了个软垫子让他靠着，之后立在一边当个雕像。

乔巧就这么瞪视着老皇帝，老皇帝也回瞪她，许久俩人都不出声，旁边的老李公公呼吸都小心翼翼。

“说吧，别在那吹胡子瞪眼。”论瞪眼，老皇帝不是乔巧的对手。

“好，我就不废话，你家儿子害我家儿子，你打算怎么办？”举国上下也就乔巧敢这么质问。

“审着呢。”

“结果呢？你别告诉我，审着审着过了这一口子热气之后把他关个十天半月了事，我不同意！”

哎哟祖宗，你悠着点儿顶撞，雕像人李公公心里叫苦，这丫头怎么就不会转弯呢。

人家不是不会，是不想，就是要单刀直入。

“说的啥话，你儿子是朕孙子，阮晖是朕儿子，你是朕儿媳，可朕从来当你女儿看待，朕能看着你们受伤害吗？”

“行，知道是这关系就好。”

“巧丫头啊，你们一家子是朕的至亲，老七也是朕的至亲，在你这儿朕实话与你说，到底一家人，能不能宽容…”

“不能！”

没有商量的余地，乔巧小脸微仰，十足母鸡护小鸡的样儿，谁叫人蓄意谋害的是她儿女呢。

问出能不能宽容这话，老皇帝自己都尴尬了好一会儿，将心比心，他的兄弟对他的儿子做出什么事，他能宽容吗？可话又绕回来，现在要害他儿子孙子的是他另一个儿子。

换作年轻一些，老皇帝能雷霆一怒把老七除名流放或终身监禁，就这几个罪名杀了都不为过，可他越老越狠不下心，毕竟儿子就剩下三个了。

“你觉得朕应该怎样？”

“好，你既然问起来了，那我就说说，第一次作案是在我与阮晖前年去云楚的途中利用棺材里安置手雷差点就炸死你儿子阮晖，第二次是在云楚京城红薯里下毒又得大灰识破，第三次皇宫里在鱼里投毒害俩小只，第四次前不久的西林城大街上就敢让杀手放暗箭又要杀我和俩小只，第五次…”

没等乔巧一桩桩数完，老皇帝惊愕的望向乔巧，“在云楚还有？”

“啊，你召阮晖来问，或者问作案之人，那次要不是我爷爷来得及时，我与阮晖就死在塌方之下，塌方虽然不是他干的，可要不是他，我和阮晖也遇不上山体塌方。”

听完乔巧说的，老皇帝拳头握得咯咯响，气得不知如何反驳。

“你先别气，就说说以上数罪并罚该怎么判。”

乔巧说着说着口渴，指了指茶杯子，老李公公懂事的把茶给倒上，喝了一口茶，乔巧又让李公公给老皇帝拍一下背，老人家千万别一下气得背过气去，因为接下来她要说的更难听。

“你别觉得我大不敬，我敬你是因为你是阮晖父亲，是团子们的爷爷，是我长辈，哪一次是我错的，我都认罪认罚，可若我占理竟还有人想让我吞下这么大个亏，我不干！

就算要吃亏也冲我来呀，为何害我儿女？好，他说不服，就让他当这个太子，我家阮晖不稀罕，可说句难听的，老皇帝，你觉得日后阮晖他当了皇帝会对他的兄弟发难吗？肯定不会呀，可要换成他老七，就不好说啰。

要是换成你家老七接你的班，他能守得住你的这一片大好江山？除了阮晖你还认为谁有能力把南越看住？”

“就不能看在没闹出人命…”

“故意杀人未遂仍按故意杀人罪名处置没错吧，那么数次故意杀人要怎么处置呢？这一次轻了判，哪天他又来这么一出，还能这么幸运不出人命？”

为了儿女，为了阮晖，为了两年后若有机会离开，乔巧能走得轻松些，必须强硬起来。嗯，这想法不管是离开南越还是离开大陆都适用。

老皇帝咳咳几下，李公公忙递上茶给他润了润，“你用不着那么激动，朕没说不办老七。”

乔巧哼了一下，要不是她来这儿闹一通，这事绝逼没什么下文，不就是抓住没死人这一点说事嘛，关着关着就放了。

该说的说完了，乔巧转身出了老皇帝的寝殿去金华殿接儿女。

老皇帝望着儿媳妇的背影，这是他最看重之人，比女儿还护着，孙子又如她一般带着异像而生，老七一家和老九一家，在他心里的份量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知若是这次不按章程办事，老九一家与他定会离心离德，老九还好，乔巧说不准能带着儿女和乔家一家子回云楚。

话说俩小只被送到金华殿之后，江贵妃就坐立不安起来，连派了人过来探听情况都不行，她自己悄悄儿在门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乔巧的一番话，江贵妃自然是听了去的，冲着老皇帝对她的偏爱，冲着她对儿子极力护着，这儿媳，贵妃是越来越满意。

乔巧从老皇帝寝殿出来，正好在外边遇上江贵妃。

“母妃。”

江贵妃轻轻点了点头，握起乔巧的手一起回金华殿，“看你燥得，本宫炖了燕窝给你润润。”

“谢谢母妃。”乔巧咧嘴笑了笑，刚才是挺燥的，不管不顾叭拉叭拉就把不满全倒了出来，这会舒坦了。

“一会儿吃了，趁早，本宫随你们到第一楼住一住。”

“嗯。”

这是站同一战线嘛。

快入夜了才回到第一楼，江贵妃跟俩小只住南套房，正陪团子们和两头小狼在玩得不亦乐乎。

乔巧靠在茶几旁的软垫子上，阮晖在给媳妇揉肩。

“你又想使什么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巧儿，你今日大战父皇累了，给你揉揉。”

好吧，这个说辞可以接受，乔巧闭上眼很享受。

“你呀，就是太急性子，对付父皇我有一套安排好的，只是现在你搞定了我的用不上，看来还是你的法子简单直接，只是，落了个不好听的名声。”

在朝堂上不声不响并不等于阮晖认怂，他从来就傲气，做事也有一套。

“才不怕，老娘的好才华和烂名声一直都是并存的，要说出去人家还是记得我的好处多些。”

“你啊，给你个烧火棍你都能把天给捅下来。”

“去，你真看得起我，滚一边，我要去睡觉。”

“好嘞！”

阮晖弯腰一把抱起小媳妇进里间，一扫连日来的阴霾，俩人嘻嘻哈哈的笑声能传到河对岸。

“饭饭，吃饭饭啰…”

团子们把他们亲爹娘房间的门一边拍打一边喊着。

太子爷和太子妃有习惯，没开门侍婢是不敢私自开门放小俩只进去的，但又不敢拦着，只能任由他们拍。

江贵妃也在儿子儿媳房里的花厅里看着俩孙儿，出了宫，规矩没那么多，她也乐得清闲，儿子儿媳爱怎么睡怎么睡去。

宫里的老皇帝一大早派过人来请过江贵妃回宫，江贵妃才住下就感觉和儿孙住这儿自在得很，才不回，再说了气还没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