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直播的时候,对观众向来不客气,尤其是在黑粉多过铁迷的情况下。
进到精神病院里边,我敷衍地介绍地自己所见,其实没什么看头,废弃建筑千篇一律,破旧的楼体、黑洞洞的窗户,外加一院子的垃圾塑料袋。
我没GET到观众觉得恐怖的点,何况我能暗中视物,就是再黑的环境,也不觉得恐怖。
此时,有人给我发私信,科普这栋建筑的‘凶’,这人说得非常详细,我不由得认真阅读起来。
我边读边念,让看观老爷们也听听,这间精神病院建在九十年代,是那时候少有的私人病院,据说是有钱人的私人疗养院。
有钱人也得精神病,而且还不少,炒股失败的、公司倒闭的、争夺财产落空的…光是受刺激精神失常的就有不少。
当然还有天生不正常的,到了年龄就发病,家里人嫌丢人,偷偷送到这里来‘治’,说是治疗,实际上是终生软禁。
发私信的人自称是这间病院的护士,当时她二十出头,刚做护士没两年,她有个学姐在这里工作,跟她说这边的待遇好,病人家里条件都好,家属经常打点医生护士,拜托他们多照顾自己的亲人。
她动了心,托那位学姐疏通,也应聘到这工作。
她入职后的第二个月,便感觉这间医院有些古怪,首先是某些特定病房不让她进,只有入职超过三年的‘老员工’可以进去。
但据她所知,她入职的时候这间医院刚开两年,理论上根本就不存在工作超过三年的老员工。
她那个学姐,也不过比她早来半年,一样没资格进那些房间。
她学姐是个心大的人,按月拿钱,并不关心这些古怪的规定。
这个网名叫‘勾魂使者444’的观众,明显是神秘事物爱好者,越是隐藏的秘密,她越想挖出真相。
好奇心这种东西,得到满足的同时,很可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某天她值夜班,趁其他人不注意,她偷偷跑到一间禁止入内的病房前,用偷来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偷钥匙的细节她没写,反正是从老员工那偷的,当她鬼鬼祟祟推开病房门,借着当晚明亮的月光,她清楚地看到房间里吊着一个人!
那是个肚大如萝的女人,穿着吊带短睡裙,脸色惨白如纸,双眼血红、双脚悬空,吊在天棚的老式风扇上。
她那个时候不信鬼神,只当是有病人自杀了,但她好歹是护士,屋子里的尸臭和尸体腐烂的痕迹让她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人死了有些时间了。
因此她迅速关上房门,将钥匙放回原位,假装无事,继续夜班工作。
她想的比较简单,以为是医院想继续收钱,故意隐瞒病人已死的事实,有的病人被送到这来,费用按年付,家人却从不露面。
444以为发现了医院的黑料,不敢声张,又怕将来事发受牵连,连三个月试用期都没过,便想辞职走人。
院方没为难,一个还在试用期的护士,走了也就走了。
可她人走了,恶梦却刚刚开始…
读到这,我已经站在病院大楼门口,走近了看,我发现这里和其它废弃建筑还真些不同。
别的废弃建筑总有人造访,或是拾荒的、或是流浪汉,又或者是熊孩子,建筑内外都会留下生活过、以及乱写乱画的痕迹。
既然这里是出名的凶宅,‘XXX到此一游’的标记应该少不了。
我站在大楼门口张望一阵,楼体旧了些,除此之外还算得上干净。
“大门锁上了,咱们从二楼进去。”我看了眼大门上挂的锁头和铁链,锁心都锈死了,有钥匙也打不开,没必要把锁头破坏,二楼有窗户玻璃碎了,从窗户翻进去也行。
观众闻言立刻刷起了评论,有老观众知道我身手好,说SHOWTIME,还有人说‘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我轻松从一楼爬上二楼,又打开二楼的窗户翻进去,评论刷的全是WC和高手!
我没有借助绳子和梯子,徒手翻进二楼窗户,只用了短短的时间,毫不拖泥带水,把新进直播间的路人惊了一跳。
甚至有人扬言要报警,说我是飞贼的材料,说不定已经作案颇多,他怀疑他晾在六楼阳台的腊鸭腿是我偷的。
“就这?哪里恐怖了。”我嘴角挂笑,轻蔑地对着手机摄像头抛出一句话。
我翻进来的地方是护士站,落地踩了一脚碎玻璃,鞋底碾着玻璃渣,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评论里有人说不管有鬼没鬼,他只想打死我。
他们乱给我按名头,说我是四千年一遇最想打她但肯定打不过的女主播。
护士站墙上挂着值班表,平台上放着登记簿,老旧的电话机落着厚厚的灰尘。
护士站对面就是一间病房,门没关,我走到门口向里边看了看,病床、床头柜、暖水瓶,全都在原位。
床上的被褥也在,全都发霉腐烂了。
这里被废弃的够彻底,给我的感觉就是人跑了,东西全留下了。
评论不乏喜欢咋呼的人,说病房恐怖、病床吓人,还说会不会病人的灵魂留在房间里。
他们纯粹是自己吓唬自己,有人开始怂恿我去444提到的那个房间。
有意思的是她提到的房间号刚好是444,我不喜欢制造悬念,看到大家都刷这个,就迈步直接上到四楼。
无论是黑粉、铁粉,他们看我直播不是为了看故弄玄虚,他们想看我大显身手。
四楼没有44个房间,我其实也想不通,这个房间应该是404号病房,但门牌上确实印着444,夹在403和405号房中间。
门关着,但没锁,我轻轻一推,门上掉下一层灰,门轴发出吱吖的声音。
这间病房和别的房间没什么不同,简单的家具摆设,只是评论里炸了锅,有人吓得魂不附体,带出一排惊叹号。
我抬头,看着吊在风扇上的娃娃,叹了口气:“一只布娃娃。”
不知道谁淘气,把个长头发的布娃娃吊在风扇上,绳子套在娃娃脖子上,娃娃身体垂下来,眼睛正好盯着门口。
娃娃的眼睛特别大,不过就是两个黑纽扣,塑料纽扣有什么吓人的?
“嗯?吼,444同学,这是你布置的吗?”我不知道发私信的人是不是也在看直播,只当她在看,冲着摄像头眨眨眼,做出仿佛看穿她把戏的表情。
本来事情不该这么巧,她刚讲了个上吊女人的故事,我就在444号病房看到个上吊娃娃。
弄得好像我和她串通好在按剧本演戏,这不评论里就有人开始怀疑,我抽取地址作弊,根本是自导自演。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串电子合成的假笑音从娃娃肚子里发出,突然得我都被惊了下。
只不过我没有心,不会心惊,仅是转头去看了眼那娃娃。
但此时正在看我直播的人,恐怕有人已经把手机扔出去了。
其实真没什么恐怖的,很多娃娃都有这功能,一拍就会出声,笑声也谈不上阴森,只是电子合成的音效,但蹊跷的是没人拍它,它静静挂在风扇上,屋里连阵风都没有吹过。
“恶作剧是吧?遥控的是吧?”我对着摄像头笑,我就不信随便拍点东西诈个骗,还能真遇上邪祟。
现在评价陷入了两极分化,一部分观众认为我在演戏;一部分观众认为我真撞邪了。
这时候444的私信又过来了,问我要不要继续听她的故事。
“我先说好啊,我不是灵异主播,别给我讲鬼故事,封号算谁的?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记住,今晚是吃播来的。”
巧克力吃没了,我掏出整根的人参接着吃,有人在评论里呼喊,为什么进来看个吃播,要承受一个吃货不该承受的惊吓。
我更想喊,播成这样了,还没被封,不知道平台在搞什么。
更多的人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撺掇我把娃娃摘下来看看。
在我看来,这就是人为制造的假象,不知谁搞的恶作剧。
我倒不怕那娃娃,正想去摘,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声:“别碰!”
观众又被这突如其来的画外音吓一跳,我回头一看,惊吓没有,但惊讶是有的。
“公——孙素梦!”我差点把公主俩字叫出来,还好脑子转得快,临时改口,给公主改了个华夏人都知道的姓,素梦是她本名。
一百勇士想杀死的那个公主是她姐姐,可怜她跟姐姐一同降生,最后当反派都没资格,连个名字也没留传下来。
“是我,你不要靠近那个东西。”
我把画面切了,只播声不播影像,因为公主刚出土,她的样子暂时来说对外保密,不能播。
现在不宜提她的事,我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对观众解释说,我好朋友过来了,这丫头向来胆小还笃信鬼神之说,看我探凶宅马上就跑过来阻止我了。
素梦还点点头,有点委屈地说:“我担心你。”
看她这样剧情又要崩坏,我赶紧对观众说她来捣乱,直播到此为止,我得把她送回家去。
下了播,我才问她怎么跑出来了,看守她的人呢?
她说她并非完全没有自由,她手环里有定位装置,还有监听的纽扣戴在身上,她一举一动守卫都知道。
我回头看看风扇上的娃娃,想着谁布置的谁收拾,我是不管了,便带着素梦往楼下走。
她身上全是土,看来也是从窗户爬进来的,就是没我身手好,手上、袖子上还有裤子上全是灰。
我拎着她从二楼窗户跳下去,她还惊得哎呀一声,落地后眨着星星眼夸我好厉害。
“这就厉害了?有点出息吧,说,你怎么知道这的,还自己跑过来?行啊,这才多久,你就适应现代城市生活了。”
其实她适应现代生活的第一步是学会使用手机,在她进观察室的第七天,她就学会打电话、发语音了。
她学会看视频后,第一时间关注了我的直播账号,要说聪明她是真聪明,就是太神叼,我好顿跟她商量,她才勉强不叫我驸马,改叫‘相公’了。
叫相公就相公,反正旁人听了都不会当真,以为这是闺蜜间的亲昵称呼。
没人信她的占卜结果,她跟单位里负责观察她的同事们也说了,他们也不信。
我给陈清寒发消息,威胁他说再不回来,我要娶老婆了。
这虽然是玩笑,但也表示我是真想他了,平日里没见怎么腻歪,可长时间看不着,心里又觉得空落落的。
素梦拿出她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地图导航界面,她现在连导航都会用了。
“我用这个找到这的。”她带点小得意地笑着说。
她的观察屋离这不远,地铁大概两站地,下车从车站走过来花的时间稍微长点,得走个二十多分钟。
对于一些没有明显危险性的观察目标,单位会将他们安置在普通民居里,不会关在单位的审讯室或囚室。
像云海那样的,就跟在银河身边没有另租住处,其实想想,云海和素梦挺像的,都是脑子不大好,云海是头脑简单,素梦是恋爱脑。
他们没有野心、没有反社会人格,虽说身份特殊,危害还没偷电瓶车电池的贼大。
想到云海,我就想到银河最近正烦着,有好几个星探找上云海,要包装他,说什么要让他当模特、当明星。
银河已经禁止他上街,对于一个孤僻冷绝数千年的老冰山,她受不了出门有人搭讪、逛街被人尾随。
反观素梦,她这憨憨白兔的呆样,怕是出来乱逛也不安全。
我想到这就问她,坐车的时候遇没遇到麻烦,她摇头说没有,现代人都很热情,好几个人要加她微信和她交朋友。
果然…
素梦如今穿着现代款式的衣服,根本不用化妆,皮肤又白又嫩,大眼睛水灵灵的,跟山中跑出来的精灵似的,笑起来甜死个人,那是相当招蜂,还招变态的,关键又是个憨憨。
“一会儿我给你传点电影电视剧,你好好看看。”我准备把自己看过的罪案剧全找出来给她看,让她了解下这个世界有多危险。
“我会好好学习的。”憨公主狠狠点头。
“行了,送你回去。”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地铁都末车了,只好骑电动车送她。
“不不,我要跟着你,那东西一定会来害你,我得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