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正听得入神,古小哥突然停止讲述,于是我追问。
“我十岁生日当天,爷爷去世了。”古小哥闭了闭眼睛。
他从小和他爷爷一起生活,爷俩感情肯定特别好,现在提到爷爷的离世,他的眼圈儿仍会微微泛红。
岩洞内陷入短暂的安静,我等他情绪稍稍平复,才开口:“你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什么?”
“不知道,爷爷去世后,我再没避讳过镜子,但是再没看到过那东西,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那是看错了。”
“你想没想过,你爷爷的离世和那东西有关?”陈清寒在一旁忽然出声。
他这一问把古小哥问愣了,他喃喃道:“爷爷…是脑溢血,医生说是急性脑溢血,又是在半夜,早上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我倒是听说过一种东西。”陈清寒又开始用他的恐怖‘主播’语气说话了。
“什么?”古小哥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清寒。
“只是听说,未必是真。”陈清寒先声明,然后才说:“有位老先生跟我说,他见过一种古墓守护灵,说是用墓主的影子炼化而成,所以会寸步不离‘本体’,谁想伤害‘本体’它就会攻击谁。”
古小哥看看我,我耸耸肩,虽然进过我墓的盗墓贼挺多,那也是有限的,肯开口跟我聊天的就更少了,总有我没听过的奇闻怪事。
陈清寒说,这种影子守墓灵,可以说比任何守墓兽都厉害,唯独有一点,不能照镜子。
一旦照过镜子,它就不再是守墓灵,而是墓主最大的敌人。
换句话说,当它看到自己的样子,便会认为自己才是正主,会想办法消灭那个‘假冒的’。
古小哥插话道:“可我是活人啊。”
守墓灵怎么会跟在活人身边?
陈清寒看着他,眼神颇有些深意,古小哥摸摸自己的脖子,似乎有一瞬间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活着。
“害,墓里的怪事多了,守墓灵未必只跟着墓主,墓主也未必就是死人。”我这话一出口,古小哥反而被绕晕了,皱着眉头一脸的茫然。
陈清寒跟着点头,表示同意我的说法,这回换古小哥来兴趣了,问我们遇到过这些怪事没有。
我想了想,决定保持沉默,总不能说我就是怪事本身,是那个活着的墓主吧。
陈清寒这方面比我强多了,他下过的墓多,遇到的怪事更多,而且正式的、不正式的下墓组织成员他都认识一些。
从他们那听来的故事特别多,随便挑出来几件,就听得古小哥一愣一愣的。
古小哥悄悄告诉我们,他虽然有隐藏身份,但热爱探险是真的,探险家的身份也是真的。
只是私下会接些活儿,主要就是收集情报,一个热爱探险的人,对陈清寒讲的那些故事,自然是兴趣满满。
他正式加入探险群也有几年了,大大小小的探险活动参与过十几次,但从来没遇到过怪事,最怪的事就是晚上露营有人丢了鞋,第二天在树上找到的,后来他们发现是猴子偷的。
他们的探险活动,更像是休闲娱乐外带度假,行程中的困难也不少,但都是车子抛锚、公路损坏他们在野外滞留之类的事。
相比起来趣事倒比难事多,他希望自己能挑战点困难的探险任务,于是才找上唐小姐,表示愿意加入她的团队。
他是在加入唐小姐的团队之后被人找上的,那对方一定是了解唐小姐,也知道唐老先生的一些事,不然没价值的寻人活动,何至于雇人打入内部收集情报?
古小哥这一听说陈清寒知道这么多事,想请他给介绍位高人,看看他身上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多出来的‘那个人’。
陈清寒没有推辞,他答应给古小哥介绍一个人认识,陈清寒向来乐于助人,古小哥特别感谢,说以后如果需要他上阵,就打电话给他,他实力不行可以出苦力。
我们出的任务,件件都会要人命,正式的工作任务肯定不会叫他,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说不定以后我们真有机会请他帮忙。
人如果不往某方面想时,可能还过得挺自在,一旦有了某方面的怀疑,就像心里扎了根刺。
古小哥在杜医生睡醒过,管她借了面镜子,左照右照、照了半天。
杜医生见他这样有点担心,问他怎么了,古小哥说没事,随后把镜子还给杜医生。
我有个猜测没敢说出来,怕古小哥听了更闹心,他当年照镜子的时候那张脸在他身后,说明还在他身体之外,这回37号病人是在附身的时候被杀,说明那东西已经跟他成为一体了。
假如那东西真是陈清寒说的守墓灵,会杀死本主、取代他,那现在这个古小哥,搞不好就是占据主位的守墓灵。
当然我只是随便想想,并不一定就是真的,所以没必要说出来让古小哥坐立不安。
不管怎样,我跟他说那东西救了他一命,先别往坏处想。
陈清寒身为队长,带着一群老弱伤残穿行在危及重重的沙漠腹地。
返程的路,我们走得比来时更加艰难,而且速度快不起来,还有一个食物和水的问题。
古小哥、唐小姐和唐老先生全是单人入队,没带干粮和水,迈克的背包也在和恶灵搏斗的时候丢了。
过后他回去捡过,结果发现背包掉进了废水沟,谁也不知道那沟里的水有什么‘效果’,反正他的食物包装袋被腐蚀出几个窟窿,他是不敢再捡回来吃了,只挑没被腐蚀的工具、武器捡出来,擦干净了留着用。
地下排水沟里能有什么,万年腐臭水呗,没蒸干也算是奇了。
剩下我们这些人,食物加起来也不算多,主要是回程的路走得太慢。
时间长消耗的食物就多,只能节省着吃,但吃的少就没有体力,尤其是像唐小姐和唐老先生这样的普通人,别说平时锻炼体能,广播体操都不做,冷不丁在沙漠里跋涉,我看他们每走一步路都痛苦得要命。
沙漠里推不了车,最后唐老先生实在走不动了,只能由陈清寒背着他。
小红则一直负责背古小哥,汪乐和杜医生一起扶着黄载江,迈克是向导,始终走在前面。
我押后,负责警戒,
无用让双头狼带我们过来,想必不是为了给我们看那本日记,因为日记中的经验我们已经用不上了。
再说日记本和无用也没啥关系,倒是这皮子,上面用红色颜料写着我族文字,在这古城里,能写这文字的除了我就是无用。
陈清寒无法解读我族文字,但他认得这是我族的字,便将皮子递给我。
皮子大小和学生用的大笔记本差不多,我接过来大概扫一遍,不由得扬了扬眉。
“这是遗书啊。”我认真起来,开始逐字逐句地看。
写遗书的人是无用,因为我先看了开头和落款,开头写明这是遗言,落款署名是无用。
“她说她为了能长寿,决定向恶灵臣服,做它们的仆人,表忠心的方式是交付自己的生命。”我概括出遗言的大意。
“交付生命,换取长寿?”
“大概是把生死交由恶灵掌握吧,她意识到未来难测,生死不再由自己,所以就当自己是要死了,写了这封遗书。”
“给谁看?”
“嘿,真有一个名字,这名字…翻译过来是早晨的意思。”
“早晨?”陈清寒捡起背包旁的一个钱包,那只钱包我看过,里面没钱。
陈清寒从夹层里抽出一张驾驶证,让我看上面的名字。
欧晨。
“不会吧,有这么巧?”我刚刚没有细看驾驶证上的照片,现在仔细看了看,沉吟片刻道:“不认识。”
照片中的男人看着挺年轻的,五观棱角分明,照片里的他面无表情,甚至称得上严肃,配上他凌厉的五观,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通俗点说,就是有些冷、有点凶。
“瞧着也不像有一万岁的样子。”我小声嘀咕。
“你也不像千岁。”陈清寒斜眼笑道。
“凭什么他万岁,我千岁?我怎么也得是九千岁!”
“九千岁…这称呼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嘶,你这记性,要不说你看电视剧太少呢,古装剧里的大太监啊,姓魏的那个。”
“哦,对,原来你就是东厂需要的人才。”
“当然!”
“那请厂公给解释一下,这个欧晨是不是遗言中提到的人。”
“这个嘛…本来是不能确定,但无用派双头狼领咱们来,她的遗书又放在欧晨的水壶里,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没准儿真有关联。”
比如说,欧晨千年前就和无用相识,甭管他什么身份,长寿是肯定的,也许无用还向他请教过长寿秘诀。
但无用执迷,为长寿走上邪路,下决心前给欧晨写了遗言,遗言除了说她答应做恶灵的奴仆,还说她把一件东西藏在城中某处,如果‘晨’发现遗书,自然知道某处指的是哪。
陈清寒又去翻塑料日记,反复看了好几遍,日记的最后一页上有这么一句话:…可以在那个地方落脚…
大概意思是说,如果他和队友在市中心遇到危险,可以去某处避避。
如果是第一次进城的人,他不该知道市中心有什么地方可以当避难所。
陈清寒认为他说的地方,就是无用遗言中写的‘那处’。
不过,这个欧晨真是万年前的人吗?
陈清寒刚才仔细检查过写遗言的皮子,他见过的古物多,也受过专业的训练,老物件是真是假,他有自己的判断力。
他说这皮子年头不短了,具体多少年他不敢断言,但他敢保证,这绝不是近两年的东西。
而且无用为求长寿,自然是在千年前将生命出卖给恶灵,她要是能靠自己活到现代,又何必求助于恶灵。
所以遗言必然是千年前写的,而欧晨很可能是近两年才拿到。
无论欧晨是不是遗言中的‘晨’,他进了古城,拿到了无用的遗书,并且很可能知道她说的‘那处’是什么地方。
做了这么多假设和推断,我们的目的就一个,无用想向我们传达什么信息。
“她是想让咱们去‘那个地方’?”我试着猜道。
“日记和遗书中唯一重叠的信息就是那个地方。”
“但是咱们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啊。”
“有个方向。”
“市中心?市中心大了,里面还有恶灵。”
“无用也许是想告诉我们一些秘密,她受恶灵控制,不能说出口,所以只能给咱们一点线索。”
“哦?掐她脖子的黑手,就是恶灵?”
那恶灵的活动范围,已经超出市中心的区域了,而且有件事很蹊跷。
我感觉不到任何异常,陈清寒却能感觉到‘恶灵’的存在,在那个黑漆漆的房间里,他感觉里面有很多人,假如他的感觉是正确的,那他会不会是正在展露我族特有的天赋?
陈清寒扒拉出另一个背包里的小防水袋,里面装着一叠证件。
看到证件上的照片,我们同时抬头,对视一眼。
这叠证件属于牛仔帽,我只看到开头他的名字,叫艾伦,后面跟着一长串姓氏我没看。
他的背包和欧晨的背包放在一起,也就是说,欧晨仅剩的队友就是他。
而且他们两个早在三年前的一个清晨,便出发向市中心前进。
牛仔帽…他真的在古城里生活了好几年?
看着真不像,古城中危及不断,他的手枪里还有子弹呢,几年的时间,他难道没有开枪的机会?
我总觉得牛仔帽的存在特别突兀,要说他刚进来一个月我信,但要说他在这生活了几年,衣服、弹药、人,全都没有消耗,那太奇怪了。
“也许他捡了其他队伍的装备、食物和水,古城出现后,袋鼠国一直没有停止向这片区域投送探索队,间隔几个月,坚持坚持,也能过得去。”陈清寒听完我的猜测,想了想说。
“好吧,一切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