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医生抛出的砖,引出汪乐和黄载江新一轮的金玉良言辩论会,专业术语一串串的,拎出哪个我都听不懂。
还不如直接告诉我,这就是量子纠缠,宇宙万能定律。
我向来不爱听他们的长篇大论,只想听结果,这个岩洞到底还能不能睡觉?
最后杜医生拍的板,说这地方不止不能睡觉,待时间长了一样有石化的风险,我们必须离开这,另找个扎营的地方。
我们返回地面,此时热气正盛,即便站在背阴处,也感觉不到一丝清凉。
迈克说距离这一公里外,还有个岩洞,只是那个洞空间小,最多只能容三个人睡觉,所以他们之前没把那做为扎营地。
陈清寒说我们不用睡觉,有个坐着休息的地方就好,迈克便领我们往小岩洞那走。
尽管做足了防暑措施,杜医生他们还是有些吃不消,一公里的路,已经让他们汗流浃背。
在小岩洞里,陈清寒叫他们吃一颗降温丸,也给迈克和我分了一颗。
我这颗是做样子的,根本不是真的降温丸,是陈清寒买的薄荷糖。
他们吃了降温丸,体温迅速降下来,然而没等坐下休息,汪乐就发现这个洞里也有石人。
迈克知道的藏身地点,那些先入这片区域的人也知道,路线图是统一制定的,沿途的地形每个队伍都了解过。
所以有人先一步躲到这个小型岩洞里,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虽说石人的威胁性很小,可使他们发生变化的原因让人不得不防。
“杜医生,要说这沙漠里最多的东西,那肯定是沙子啊,你觉得沙子也会…那个模仿什么高级生命形态吗?”我问。
两个岩洞不能扎营,问题还算小的,植物、岩石,在沙漠里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想避开的话,完可以避开。
但沙漠中唯一避不开的东西就是沙子,如果杜医生说的那种改造连沙子都能影响,那我们每走一步路,都有被同化的危险,到时岂不是寸步难行?
“这个可能的确有,沙子流动性强,很难留下痕迹。”杜医生想了想说。
换言之,就算有人被改造过,也掩盖在黄沙之下了,我们很难发现。
我和杜医生正说着话,汪乐再次跳起来,回身挥了一铲子。
铲子拍到一个坚硬的物体,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我们的视线齐齐看向他身后,就见一个石人站在他身后,他一铲子拍下去,石人只是晃了晃,连退都没退一步。
这石人个头虽然不高,但特别强壮,胳膊快赶上汪乐腿粗了,就这体格,没变成石头的时候汪乐都未必能打退他,何况现在他的身体是石头。
我估计汪乐打这一下,他自己的手比石人受到的伤害更大。
“它拍我肩膀。”汪乐挥完铲子,果然退开几步,甩了甩手,一副肉痛的模样。
迈克试图跟它沟通,可惜石人根本听不懂,挥舞着粗壮的手臂,砸向离它最近的黄载江。
它的胳膊几乎能垂到地面,砰砰地砸了几下地,陈清寒出手,把它斩成数块,变成一堆‘碎石’,这才安静下来。
显然这地方也待不得了,另外几个石人正蠢蠢欲动。
我们退出小岩洞,回到地面,赶路是不能赶路的,只好在洞口外的阴影中休息。
高温同样致命,杜医生给我们发了药,避免中暑病倒。
她的药和陈清寒发的降温丸不同,看汪乐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杜医生的药没降温丸那么霸道。
吃完药该热还是热,汪乐不停地擦汗,黄载江极力克制,却总是忍不住喝水。
陈清寒看看时间,现在是正午,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好几个小时,再这么待下去,我们身上的水怕是不够支撑到目的地。
“还有别的扎营地吗?”陈清寒问。
迈克犹豫了一下,说:“有,不过…那里很危险。”
“是蝎子洞?”陈清寒猜道。
“是的,资料里写了。”迈克说。
资料里确实写过有个蝎子洞,有一队人进来之后,晚上频频遭到蝎子的攻击,队伍中的野外生存专家便顺藤摸瓜,找到了蝎子的老巢,那是个地下岩洞,不仅凉快,还有一眼泉水。
只是洞内是蝎子,想进去打水,除非把里面的蝎子杀光。
他们尝试过固体汽油,想烧死里面的蝎子,哪怕把它们烧跑也好。
可是里面的蝎子数量远超他们想象,他们的燃料都快用光了,蝎子还是源源不绝地往外跑。
负责烧蝎子洞的人有三个,两个被涌出的蝎子淹没,一个站得远,逃得早,所以才有机会跑回大部队,将这事告诉其他人。
然而当晚,他们再次遭到蝎子的攻击,迈克用了记录者的原话形容那些蝎子,像是黑色的潮水,涌向营地,很快将帐篷和人都吞没了。
那队人只有两个幸存者,当然,他们只在蝎子潮中存活下来,并没有成功返回,迈克带队进入这片区域时,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记录册子就是从尸体身上搜到的,是被热死还是喂蝎子,这是个问题。
迈克说完,陈清寒征求大家的意见,杜医生他们三个都没意见,同意去蝎子洞避暑,和蝎子还可以拼一拼,和高温实在没办法拼。
迈克带路,领我们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块突兀的岩石底下。
这块岩石的形状好像一片云,在云底下有个洞口,边缘处有工具砍出的痕迹。
也就是说,原本这个洞口没现在这么大,是之前的探险者用工具扩出来的。
现在的洞口我猫着腰刚好能钻进去,陈清寒和迈克他们这样的大个子有点困难。
我主动请缨,说要进去探探路,迈克立刻反对,说我一个人进去不行。
杜医生立即说她跟我一起去,队伍中就我们俩的身高合适,我看向陈清寒,等他决定,他知道我的情况,进去之后真遇到蝎子群也不怕,可杜医生要是和我一起去,一旦她活下来,我的秘密就会被她知晓。
但如果是我开口,难免惹人怀疑,所以由陈清寒开口最合适。
“行,你们去吧,注意安。”陈清寒接收到我的视线,不但没反对,答应的还特别痛快。
我心说你这是让我暴露,还是不让我暴露啊?要不要我杀人灭口?借蝎杀人?
心里嘀咕着,陈清寒也没给我明示暗示,就那么表情淡淡地目送我们进了蝎子洞。
开始的一段路非常狭窄,想转身逃跑恐怕都难,走了约莫十几米,洞内的空间突然开阔。
这个洞远没有我们之前栖身的岩洞深,它距离地表比较近,但是我感觉不到一丝热气,特别清凉,就是味道不太好闻,毕竟是蝎子的老巢,还被放火烧过。
“你看。”杜医生四下看了一圈儿,没发现蝎子,倒是发现了洞中央的那个水坑。
“怎么没蝎子守着了?”我看看地面,甚至抬头看了看头顶,洞内一只蝎子也没有。
“先灌点水。”杜医生拿出早就空掉的水壶,快步走到水坑边。
水坑周围有岩石围着,隔着远看着是水坑,其实走近了看更像是一口井。
因为水质明明十分清澈,但一眼却看不到底,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你小心点,别有鳄鱼。”我半开玩笑地提醒。
这地方虽说不太可能出现鳄鱼,但别的东西就难说了,水源附近总是爱出现一些‘小动物’。
“哈,鳄鱼?我打死过十只!”杜医生语气自豪地说。
“女侠,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大意。”我走近她身边,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一边准备随意拉她一把。
泉眼周围的岩石有点高,杜医生抓着水壶上的绳子,把它放进水里,上半身向下沉,这个姿势如果水里有鱼咬住水壶,她很容易被带下去。
“放——”杜医生的话没说完,泉眼突然哗啦一声,有东西出离水面,接着她身体向下一栽,正说的话都卡了回去。
我连忙伸手抓住她,可是抓衣服显然没啥效果,水里的力道更大,尽量杜医生的另一只手已经撑住岩石,想抵抗这股力量,却没成功。
眼看她就要一头扎下去了,我向前跳了一步,一把搂住她的腰,然后我的手、腿、腰、背同时使力,用了一招栽拔葱,把杜医生从泉眼里拔出来,扔到了身后。
但凡腰不好的人,千万别尝试,容易把自己给腰斩了。
杜医生摔在地上,滚了两下,一骨碌爬起来,她是医生、也有功夫,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所以没有摔出大伤。
“你…牛。”杜医生措了措辞,憋出一个字。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抓你?”我更关心这个问题。
“是、是人。”杜医生伸出被抓的那只胳膊,在她的小臂上,赫然有几道指印,即使不是人的手,也是类人生物的手。
“你看清了?”
“没错,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外国人。”
“会不会是袋鼠国这边失踪的人?”
“应该是,她脖子上戴着铭牌。”
不过杜医生没看清牌上的字,刚刚事发突然,她没时间看细节。
“她能在这生存,说明泉水另一边有空间啊。”我想到以前去过的那些地方,水源可以是通道,天然屏障,连接两个空间的纽带。
但杜医生接下来的话,否定了我的猜测,她说刚刚那是个死人。
她是医生,鉴定活人、死人,是她的专长,她说那人没有体温、瞳孔已经扩散,皮肤出现了尸斑,如果是活人,那也是需要再一棒子打死的活人。
“啊…那水…”泡尸体的水,还能喝吗?
“小冷,你说蝎子失踪,跟刚刚的女尸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杜医生今年三十出头,她没有隐瞒年龄,也不忌讳说这个,在我们一起进群的时候她就说了,她比我大好几岁,我可以叫她杜姐。
管一个比自己小几千岁的人叫‘姐’,我还是有心理负担的,所以我选择叫她杜医生。
“那些蝎子被女尸吓跑啦?”
“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单纯来说不太可能。”据我所知,蝎子完可以和活尸和平共处。
“算了,先叫他们进来吧,外面太热了。”
陈清寒他们进来后,杜医生将刚刚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汪乐正爬在泉眼边上,打算灌水,恰好听到杜医生说水里有女尸,他对水的热情立刻被浇熄,退离泉眼边上。
“你能形容下她的样子吗?”迈克听完后问。
“棕发、齐耳,脖子上有块红色的胎记。”杜医生指指自己的脖子。
“是她?”迈克好像不太敢相信。
他沉默几秒才说:“她…是三个烧蝎子的人中的一个。”
按照逃走的那人所说,另外两个人已经葬身蝎腹,是他亲眼所见。
“不,未必是亲眼。”陈清寒说,“她可能只是死了,然后尸体被蝎子运回洞里。”
蝎子不是食人蚁,不至于把人啃成白骨,陈清寒说的可能,有点离奇,但我觉得挺靠谱。
虽然我自己就是百毒不侵、金刚不坏之身,可我不相信世上有很多我这样的人,泉眼里的女人,应该只是普通人,被蝎子群咬了会死。
死后呢,被蝎子群带回洞里,扔进泉眼中。
现在的问题是,蝎子群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刚想到这,杜医生就替我把问题说出来了。
蝎子偷尸体干什么呢?扔进泉眼里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它们知道泉眼是‘养尸’地,能孵化出活尸?
可是尸体活了对它们有啥好处?
“对它们没有好处,也许对别人有好处,蝎子的等级低,但可以当工兵。”汪乐开口道。
黄载江这时已经检查过洞内的边边角角,他说没发现有别的出入口,哪怕是能供蝎子爬行的岩缝也没有一条。
这个岩洞通向地面的唯一出口就是我们进来的洞口,至于泉眼,不知道它通向哪里。
按照女尸死亡的时间计算,她在这个地方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正常尸体早就严重腐烂了,而且尸体如果一直泡在水里,还不泡成发面馒头?
“所以,这水有古怪?”黄载江刚刚只检查了岩洞,听我们讨论水和尸体,凑过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