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江北渊言简意赅。
沈潮生心里泛起了嘀咕:“江总有心事吗?”
“有又怎样?和你说了,又怎样。”
“二人之智,总好过一个人胡思乱想。”沈潮生说。
“你可以走了。”
江北渊下了驱逐令。
他手里的酸奶凉了,他很快起身走了出去。
沈潮生注视着江北渊的背影,若有所思。
凌晨2点多。
泞城江家。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江北渊这一天见了很多人呢。
言念已经睡下了,侧躺在江北渊怀里,卧室里的空气净化器开着,周围的一切都那么静谧安详,仿佛无纷争。
江北渊起了身,披上一件外套,挂在了肩头。
黑暗中,他站在床前,依然准确无误捕捉到了言念的脸,注视着她的轮廓,隐约到看不真切。
直到那股子想吐的冲动又席卷上来了,江北渊捂着嘴,手指艰难地蜷曲成一团。
大病来袭,白日里的嚣张慵懒,在夜晚卸下了一切的防备。
他痛得终于弯了腰,脊梁不再那么挺拔。
江北渊去了地下室,在里面的洗手间放心地吐了起来。
有血咳出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
他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伏案于灯前,执笔点在了纸上。
江北渊深深地吸了口气。
就这么盯着眼前的这张白纸。
他已经很久很久,未曾这么严肃过。
认真到,仿佛这是此生最后的一件大事。
大到泼墨下笔的手都在发抖,需要用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才能勉强写下去几个字。
那几个字,写的很慢很慢…
他披在肩头的外套,落在了地上,他无暇顾及…
江北渊从未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
他想要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却又深知,唯物主义论绝对不会就此停息。
终于,白色的A4纸上面多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改嫁同意书。
这五个字,像是要了江北渊的命一样,两行热泪顺着他的眼角,沿着下巴的轮廓,滴落在了纸上的下方。
得知江三儿白血病,他没哭。
得知自己肝癌晚期能活几个月,他没哭。
在英国和江北泽告别,他没哭。
看着子孙们欢喜童真的笑脸,他没哭。
去泞城附中和言念回忆过去,他没哭。
兄弟聚会,哪怕知道这是此间最后一场聚会,他没哭。
去看萧楚宸,他没哭。
和沈潮生下棋,他没哭。
现在写这份改嫁同意书,这个钢铁做的男人,终于在此刻泣不成声。
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主卧室熟睡的言念,全然不知,这个深爱她的男人正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哭得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他的手抬起来,覆在了双眼上,很快手心就被泪水浸透。
他只能将手放下来,抚摸着右手无名指的婚戒,骨节攥到发白。
千疮百孔。
而他终归要忍着割肉般的疼痛,来做到给他老婆铺最后一次路。
他将她的后半生都想的明明白白的了。
她将衣食无忧,成为泞城最有钱的人。
只是言念的后半生,或许,再也没有江北渊陪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