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招珞一向注重礼数,这个时辰火急火燎的出城,不会是去接甄招摇吧?前世文昌伯夫人思女心切,求了又求,最后连身为镇国公夫人的老娘都搬出来了,才求得文昌伯府老夫人的同意,接甄招摇回文昌伯府过年。
也正是文昌伯夫人的思女心切,才葬送了甄招摇一条年轻的生命。
彼时正逢年底,又事出仓促,去接甄招摇之人只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并着四个家丁。
今年冬雪早至,天气极寒,滴水成冰,城外盗匪猖獗,许是天道不公,甄招摇身为文昌伯府嫡女,没有享受过高门贵女的荣华,却被富贵的出身所累,伤及性命。
伯夫人这些年挂念着在外受苦的女儿,生怕她再委屈分毫,派了府中最豪华的马车去接,也正是这辆招摇的马车,才被盗匪盯上,去接甄招摇的那几人均死于盗匪之手,勉强逃跑的甄招摇被一剑穿胸,连挣扎都没有便断了气,贴身的丫鬟锦时滚落山坡,过了多日才回文昌伯府。
盗匪杀人劫车,还以为自此不愁吃穿,没成想里面只有姑娘家的随身之物,没拿到财物,还白白害了这么多条性命!
出事的地方距护国寺仅仅一柱香的脚程,那里能看到护国寺的高塔,也能遥望京都高耸的城门,可是甄招摇再也看不到京都的繁华,一生短暂而凄苦的结束了!
后来她听说,那一日甄招珞欢欢喜喜的出城,在城门外足足等了好几个时辰,直至城门落钥,也没等到她心尖儿上的妹妹。
想到这里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冲刷得姜瑶眼下的泪痣鲜红如血。
襄郡王本还想打趣两句,一见姜瑶这模样,打趣的话在喉咙中滚了一个来回,化为关怀问道,“阿苏?你怎么了?”
姜瑶眉心似蹙非蹙,嗓子眼儿似是堵了什么一般,艰难开口道,“公子,我想出城?”
“出城?”襄郡王眸中疑虑一闪而过,最先想到的是适才出城的甄招珞,他点了点头道,“陈叔,不去国公府了,先出城!”
没有等到姜瑶的感激,襄郡王转眸,却见姜瑶失神道,“马车太慢了…,太慢了…,我怕来不及…”
“停车!快停车!”话落姜瑶冲出马车,去拉马缰。
陈叔见她这幅模样,也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拉停了马车,姜瑶站在车辕上,伸着手道,“四风哥,我要出城,借马一用!”
由于襄郡王是个招灾惹祸的体质,只要出门,冷风、冷二风、冷三风和冷四风都会跟在身侧。
冷四风望着车厢询问,“公子?”
话落,襄郡王走了出来,微微点了下头。
冷四风伸过手来,姜瑶将手搭上,那厢微微一用力,姜瑶便坐到了马背上,当然也坐到了冷四风的怀中。
襄郡王面色沉了两分道,“四风!回府备马!”
冷四风干咳两声,差点儿没被刮过来的西北风噎着,不是吧…,这样公子就不高兴了?
在襄郡王森冷的眸光注视下,冷四风识趣的下了马。
襄郡王嘴角微弧,刚要坐上去,这丫头八成儿是不会骑马的,他得好好护着她。
正这么想着,姜瑶手中马鞭一扬,一人多高的骏马飞驰出去,独留襄郡王在风中凌乱,襄郡王稳了稳身形,望向冷三风。
冷三风摸了摸鼻子,识趣的下了马,心中却在腹诽,适才他怎么觉得公子是想坐四风的马?
嗯!不仅他这么想,其余三人也这么想的,阿苏的马冲出去之际,公子的身子明显晃悠了一下,是愈上马而不成的晃悠!
襄郡王纵身上了马,追着姜瑶儿而去。
时值除夕,街上颇为热闹,姜瑶打着马一路穿过闹事。
“让开!让开!都让开!”
骏马飞驰而过,卷起一侧行着的马车车帘,车中婢女疑惑道,“这不是适才的那个小厮吗?似是也要出城!”
姑娘玉手纤纤,打了车帘,望了一眼扬长而去的背影,浑不在意道,“我还寻思着公主府定然规矩森严,没成想也会养这种没规没矩的小厮!”
话音刚落,襄郡王纵马越过马车,瞥过头来望了一眼,少女不慌不忙的微微点了下头,丝毫没有背后说人长短被抓住的心虚。
西北风吼吼的刮着,如冰刀子般打在姜瑶的面上,此刻她却什么也顾不得,别说如冰刀子,便是天上下冰刀子,但凡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救甄招摇!
不为前世她顶替她的身份享受父亲和三哥哥的疼爱,也不为她的丫鬟在自己进府之后尽心服侍,只为那一条年轻而凄苦的生命,不在这场意外中消逝!
襄郡王一手拉着马缰,一手狂甩马鞭,刚到城门口便追上了姜瑶。
“阿苏!你去哪儿?”他急切的问道。
姜瑶回过眸子,重生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襄郡王这般神情,她心下柔和两分道,“我去救人…”
西北风卷着路边的积雪扑面而来,将姜瑶说了一半的话堵回嗓子眼儿,复又卷着少女的残音在风中回荡。
襄郡王默了默,能让她这般不顾自身去救的,当是很重要之人吧?
“去哪儿?救何人,你告诉我,我去救!”
姜瑶转过头来,风雪模糊了二人的视线,襄郡王却隐约看到对面之人嘴角真诚又信任的笑容。
两匹骏马并排而走,一路飞驰,颇像两个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
襄郡王一时间有些晃神儿,除去赶去救人,这样策马的快意,好似曾经也有过,不是风雪中,倒似是阳春四月草长莺飞之际!
姜瑶没有发现襄郡王的异样,饶是手冻僵了,还一直保持着握着缰绳的动作。
转眼间二人便策马越过了护国寺,出事的地点就在距护国寺不远的小山峰下,春日间那里山清水秀,却成了花季少女的埋骨之地,前世父亲还带她去那里祭拜过甄招摇。
西北风在耳畔吼吼的刮着,襄郡王蹙紧了眉头道,“有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