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多年未见这般动粗的了,脚下一抹油便出了堂屋进了院子,院中的落雪早上才清扫过,现下又覆上了厚厚的一层,人踩上有些打滑。姜瑶出了门口,眼见身后怒气汹汹的舅母只有半步之遥,口中还骂骂咧咧道,“小贱蹄子你给我站住,敢咬老娘,你是忘了老娘的厉害了!”
没错,姜瑶过了年就十四岁了,这十几年来没少挨李氏的打。
她向右一闪身靠在了房檐下的墙上,李氏来不及刹住脚步,直直的踏在雪上呲溜一下人就滑了出去,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树上的积雪都跟着颤了两颤。
姜瑶扯了扯嘴角,摸了摸后脑勺,疼!真疼!
李氏后脑勺着地,磕的她眼冒金星,身后姜玥急匆匆的跟了出来,费力的搀扶起李氏。
姜氏拖着病弱的身子,快走两步跟了出来,寒气一吹她扶在门框上不住的咳嗽,口中还艰难的说道,“瑶儿…咳咳…不可对你舅母无礼…咳咳…”
姜玥气得眼眶都红了,姜瑶一向泼辣,她不敢惹,柿子捡软的捏冲着姜氏吼道,“不得无礼?她就差没要了我娘的命了!我们家怎么养了你们这一对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母女!”
姜氏被骂的脸色一白,却无法反驳,这些年来她与女儿确实依附大哥一家,给大哥大嫂添了不少麻烦。
姜瑶见不得她娘这个模样,尤其是经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更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这些年她娘做绣活拿得镇子上卖,她去后山采药挖陷阱补野兽,供养她们娘俩儿绰绰有余,舅母和表姐还时常趁她不在,到娘那里打秋风,将手中银两哄骗去,最终娘亲惨死,她还落得被卖的下场。
想到这里姜瑶眼框微微湿润,她几步上前挡在姜氏面前,指着姜玥的鼻子问道,“谁用你家养了?我跟我娘自食其力,吃你们家米,穿你们家衣了?”
李氏见姜瑶那般理直气壮,气就不打一处来,她一向跋扈惯了,将那对母女踩在脚下,哪里忍得了姜瑶指着自己女儿鼻子骂?
也不知道是不疼了,还是李氏气急了,她蹭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挥舞着烧火棍就朝着姜瑶而来。
“我打死你这小贱蹄子,你翅膀硬了?还敢顶嘴,养不熟的白眼狼,没吃我家的米,没穿我家的衣,你将这一身皮扒下来!”
李氏骂的吐沫星子横飞,手中也没闲着,一烧火棍就朝着姜瑶脑门正中央,姜瑶举起手中的破铁盆挡住。
当啷一声响破铁盆上的铁锈横飞,迷的姜瑶眼睛睁不开。
耳边响起李氏咬牙切齿的怒骂声,“小贱蹄子,你还敢挡?”
不挡难道真让你打不成?这一棍子下去得晕上两天。
李氏发起狠来,见打不着头,卯足了力气朝着姜瑶小腿打去,虽冬日穿着厚重的棉衣,这么一棍子下去不至于将腿打折,但也够她几日下不了床的了。
姜瑶拿着铁盆的手向下挡去,烧火棍子打在破铁盆上,当啷一声响震得她手臂发麻。
她边跑边叫,“救命啊,杀人了!”
“救命啊!”
“救命啊!”
李氏在后面扬着烧火棍子追,“小贱蹄子你还敢喊,看我不打死你!”
“小贱蹄子你别跑!”
“救命呀,救命呀!”
“小贱蹄子你给我站住!”
姜瑶在前面跑,李氏在后面追,闹得鸡飞狗跳,猪圈里养的大肥猪都拱着门,哼哼的跟着起哄!
“小贱蹄子你这杀猪般的叫嚷,是存心想把人招来看笑话不成?”
姜瑶心中冷哼,不将人都招来看热闹,难不成还真等着被你卖了?
她绕着院子跑的不快,一方面是怕一不留心踩在积雪上摔了,另一方面是李氏追的不快,她要保持适当的距离,李氏才能打,她也才能用破盆子挡,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将乡亲们招来。
姜瑶穿着笨重的棉衣跑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院门口就围满了人,隔壁的张大婶与对门的方大妈一左一右拉着拉着李氏道,“姜家的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怎么能打孩子呢?”
李氏气得头顶生烟,她哪里打孩子了?
这小贱蹄子跟一条泥鳅似的,滑不溜丢的,她追了半天一下都没打到,反倒是她叫的跟杀猪一般!
方大妈家的栓子哥急的眼睛都红了,一把抢过李氏手中的烧火棍子,丢在地上,又将姜瑶上下打量一遍,见其周身的狼狈,憨憨的问道,“瑶妹妹你伤着哪里了?”
瑶妹妹被打的惨叫定是伤着了,只是棉衣厚重在外面看不出来。
姜瑶微微摇了摇头,问道,“这个时辰了栓子哥怎么没进山打猎?”
栓子憨厚的眸子中有些许感动,瑶妹妹这是关心他吗?
“今日雪大,山中动物均躲在窝中不出来觅食,且先歇一天。”
一股暖流划过心田,姜瑶眼眶微红,原来栓子哥今日没有进山,那么五年前在山中救了她,根本就不是巧合,而是刻意去寻她的!
“瑶妹妹你怎么哭了?伤着哪里了?”栓子手足无措,吭哧吭哧的问道。
姜瑶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心中莫名的感动掺杂着委屈,本想闹出动静将人引过来之后,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将李氏架在风口浪尖上烤的。
现下面对如此关心她的栓子哥,竟做不来那泼妇骂街之事了。
她指着李氏梨花带雨,好不可怜道,“舅母要将我卖给镇子上的王员外做第十一房小妾,这就是王员外的管家,我不肯就范,舅母就打我!”
周围人指指点点,往日就听说姜家的苛待妹妹和外甥女,没成想竟到了这般田地,竟然为了银子卖了外甥女!
听说那王员外都年过花甲了,可怜瑶丫头这青葱般水灵的姑娘了。
还被架着的李氏见门口那些人越说越烈,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似是受了天大的冤屈般,双手拍着地面,声嘶力竭的哭喊道,“瑶儿你不能这般没有良心,你是我的亲外甥女,我怎么会卖你?先前你明明同意了,王员外娶你过门,现下舅母聘金都收了,你不能反悔啊…”